将近黄昏,明王、和泉、何屠夫等人安然无恙返回,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令全寺震惊。
清月观黎明大火,火势极猛烈,里面的道姑不知被何人在晚饭里面下了药昏睡不醒,除去两个犯了偷盗罪被囚禁在观里偏僻菜园茅草屋的道姑躲过一劫,其余二百余人连带十几位香客全部被烧死。
明王等人赶去时,清月观已烧成一片废墟,只救出那两名小偷道姑,而后在这两名道姑的带领下去后山的秘室,也是烧毁了,至于那条雄毒蟒则从地下河游走不见踪影。
两名道姑长得丑陋,都是打杂的,只知道观主贪财,将后山秘室以重金租出去,一租就是几年,什么人租的都不知道。
明王的亲信用李自原赐给他的龙符调来五百名官兵,本来是用来围剿清月观,变成清扫火灾现场给观里的道姑收尸,一共抬出来二百七十五具烧得漆黑面目全非身份难辨的尸体,其中女尸二百五十八具,男尸十七具,惨绝人寰,是近年来平唐国最大的纵火杀人案。
赵星烁见状魂飞魄散,极度恐惧之下,竟然口吐绿色胆汁,活活吓死。
至此清月观与敌国乌兰组织勾结的证据被焚毁,线索也断了。众人想为寺院死去、重伤的僧人报仇雪恨都无处泄愤。
明王叫官兵把清月观封了,令当地官员将此事火速上报朝廷,将乌兰组织两名杀手易容前后的画像都张贴出来发到各地悬赏线索。
赵星烁的尸体送回赵府。吕方正将其父湖南道都督府长史赵刚停职查处,赵府所有人禁足不得出府。赵星烁那两个美妾几日前便不知去向,她们的下人一问三不知。
众人离开衡山返回福乐居途中休息时,密卫用灵猫头鹰给明王禀报讯息,赵刚听到免职命令半个时辰后服砒霜自尽,经查体内除去砒霜还中了汞、蟒、罂粟之毒,从赵府后花园枯井里面找到装有未烧融的三粒阴阳丹。
明王一脸阴郁下了几道命令,跟和泉商量过后,叫来白丽将事情说了,让她节哀顺变。
白丽痛声哭道:“我那可怜的姨母,好好的家就被这个阴阳丹毁了。日后她可怎么活?”
明王抬头望着乌云密布将要下暴雨的天,喃喃道:“长安风暴都刮到了湖南道,若是我不在此处,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白丽停止哭泣,却是反过来安慰道:“明哥哥,我觉得那幕后的人图谋极大,不是单单冲着你。”
明王饶有兴趣的望着她,道:“那你给我说说看,他们还冲着谁?”
白丽低声道:“清月观特大火灾案事发于湖南道,无论凶手是谁,地方军政官员都难以推卸责任,吕都督会因此遭受百官弹劾,轻则免职,重则降职永不录用!”
明王点点头道:“吕老弟只怕现在比我还焦头烂额。”
白丽又道:“那日赵星烁是叫我们所有女眷、孩子住进清月观,若听了他的话,我们都会被烧死,其中包括姑姑、九公主、小郡王、小玲珑。”
和泉听到白丽点了四个人时说到“小玲珑”语气加重,道:“王妃心思慎密,想得周全。静夫人、九公主、小郡王若出事,长安那位定会伤心过度心神大乱,正中太子一系下怀。珑珑若是遭遇不测,菩萨玉女转世的说法便成了假的,护国寺名望会一跌千丈,白云观则会借此机会崛起。”
白丽点点头,道:“清月观大火案表面上看是凶手为了毁掉与敌国乌兰组织勾结刺杀明哥哥的证据,其实还隐含着其他的目的。”
明王神色凝重道:“李仪那个蠢货想不出如此连环高明的毒辣计谋,他的背后定有高人。极有可能是白云观的臭道士出的主意。”
白丽猜得是太子一系,从未想过会是白云观,颤声道:“若是白云观所为,那他们连自己的人、香客都烧死,心思如此歹毒邪恶,还修什么道,长什么生?”
和泉恨声道:“那群狗道士脑袋瓜子疯的,什么都干的出来。可惜我们屡次找不到证据,他们又有几大家族护着,不然真想一把火将白云观烧了。”
白丽听得心惊肉跳。白云观的威望仅亚于护国寺,若他们真的如此凶残恶毒,国内信仰道教几百万名香客会将成为他们对付一切反对势力的利器、棋子,日后会出现许多类似清月观被焚的事,国内将会大乱。
车队准备出发向潭州前行。
明王、和泉、白丽、谢玲珑坐了一辆马车,还专门请来静夫人请教商量。
静夫人一坐上来便问一脸严肃的明王道:“你已渡过死劫,现在给姑姑一个准信,何时跟你媳妇大婚!”
谢玲珑瞧着明王、白丽倏地满脸羞红,忍俊不禁,冷不防右手被和泉在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心怦怦猛跳了两下,这几日事情一个接一个,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单独相处,觉得很久未牵过手了。
明王摊开双手,道:“姑姑,我想着将幕后的指使者找到……”
静夫人挥手道:“那你若是一百年查不出,还一百年不大婚了?别说这些,我听着烦,我等着抱侄孙子,你哥哥等着抱亲侄子呢!”
明王突然间灿烂笑道:“姑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体内的毒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全部清除。我准备过了端午节看完赛龙舟就送丽儿回苏州,而后等着秋未接丽儿回长安大婚。”
静夫人向白丽问道:“他跟你商量过没有?”
明王干咳一声,白丽便笑道:“回姑姑的话,明哥哥跟我商量过的。”
静夫人指着明王,跟白丽道:“他是个胡闹的,光棍这么多年不懂事,你若总惯着,以后他凡事都不跟你商量自作主张,到时有你受气的时候。”
白丽想想很有道理,便跟明王道:“姑姑可是给咱们两个定下了好规矩,日后凡是家事,你都要跟我商量。你若是夜晚不归、临时去远处、见亲戚朋友、收了什么贵重礼物,得知会我一声,可好?”
明王郁闷道:“成亲这么多规矩?”
静夫人眼睛一瞪,明王怕挨打点点头不吭声。
和泉轻哼道:“最要紧的是,你管着他别厚颜无耻住在珑珑家,别总跟珑珑要求这要求那!”
谢玲珑扑哧扭头一旁直笑。
白丽点点头道:“那是,不好总再麻烦小玲珑照顾他了。”
静夫人欣慰的望着白丽,道:“你是个好的,就是太温柔,日后你得厉害些,替我和小玲珑好好管管他。若是他不听你的话,直管向我和小玲珑告状。”
白丽笑容满面道:“他对我很好,我的话应该会听。”
谢玲珑推了蔫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明王肩膀,笑道:“干爹,你有干娘这般关心、爱惜、守候着真是幸福。”
明王丹凤眼一亮,讨好谢玲珑道:“干爹差点被人用箭射杀,敌国的杀手已经大批的来到潭州,你能不能向菩萨随便求个几千只灵兽送给我去查幕后买我命的人?”
谢玲珑哭笑不得道:“干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说笑呢。您当灵兽是福乐居佃农菜地里种的大萝卜,随便就有几千只?我顶多给你一百只。”
和泉难得替明王说好话,期盼道:“珑珑,他要查证的事很多,你能不能多给些灵兽。”
谢玲珑想想道:“青妹子怀疑湖南道都督府不止赵刚一位官员吃了阴阳丹被幕后的杀手控制,向我求灵兽给她爹暗中密查所有官员。我打算给干爹一百只,给吕大人送一百灵兽,既然干爹这么急迫,那就给您一百五十只,给吕大人五十只好了。”
白丽握着谢玲珑的手感激涕零道:“小玲珑,多谢你。此次若不是你的灵黑雕,你干爹至少要被毒箭射成重伤。”
静夫人将腕上玄灯大师赠的一串开过光的菩提木佛珠取下来,虔诚的摸着数珠,闭目道:“阿弥陀佛,信女李静在此求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李家好的儿孙,让那些贪欲不足的恶人、李家坏的儿孙阴谋诡计永远不能得逞,让他们都下地狱过火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谢玲珑望着眉头紧蹙的静夫人,心里轻声叹息。
赵氏惦记着操劳政事的吕方正,刚到潭州地境就带着几个下人骑着马直奔回吕府。如今都督府气氛十分紧张,赵氏让吕青青带着两个弟弟去福乐居小住。
白丽拿着明王的令牌带着白岚、白如俊骑马去被官兵看守的赵府探望张氏,把白如意留下交给谢玲珑照顾。
赵府内外一片白,到处都挂着白纸灯笼,主子奴仆穿着白孝衣,随处听见哭声。
白家人进去,张氏与她的三个嫡子像见了白丽如同溺水者见了救命的稻草,哭着求她向明王禀报,赵家没有通敌。
白丽望着容貌与亲娘五分相似的姨母张氏几天之间愁苦得满头乌发变得灰白,容颜老了十几岁,背也偻了,内心酸痛难过,只是劝慰节哀顺变,自始自终未替明王承诺什么。
白岚望着三个已是十四岁成年仍依附在姨母张氏身前的表哥,心里想着何家几个孙子未成年就去军营吃苦历练,何家家教严子孙有出息,谢家两个儿子更是如此,谢平安才五岁便考上了秀才,武功还是那般高强,何、谢两家又是一体,日后前途不可估量,内心下决定回到苏州说服娘亲同意白如俊想娶谢玲珑的事。
白岚用心为侄儿着想,却不知侄儿已为她做过一件改变命运的大事。
今年二月,白如俊在书房里读书过久胸闷气短便去花园转转,无意间听到爷爷、奶奶散步时谈论白岚的亲事,奶奶竟是想把白岚许配给赵星烁。
白如俊着急得连忙去跟娘亲贺氏讲,道:“星烁表叔看着稳重又有举人功名,其实是个虚浮的花花公子,几年前我曾特意叫下人跟他的下人聊天,打听到他除去时常留连青楼,还在远郊包养了几个外室,跟欧阳凤鸣一丘之貉。二姑姑若嫁给他,日后肯定独守空房,吃不尽的苦头。奶奶跟表叔娘是亲姐妹,到时二姑姑想跟表叔和离都会碍于是亲戚离不成啊。”
贺氏虽是嫡长媳,但丈夫白霄两年才回来探亲一个月,在府里势力单薄,以前白如俊、白如意年岁小,白东升的五个姨娘在张氏那里受了气,就联合着七个庶女、四个庶子媳妇跟她玩阴谋暗斗,白岚与和离回来住的白丽每次都出面帮她,比张氏都对她好。她心里一直感激着,这次终算有了机会回报白岚。
贺氏极聪明,认为儿媳的话婆婆多半不会听,儿子的话却是倒过来多半会听。她不直接去找张氏进言,而是当天写信给远在南方因能指挥灵蟒杀敌、屡立战功被册封为从五品下归德郎将的丈夫白霄。
白霄给亲爹一府之主白东升、张氏了写了封信,道:“兵部尚书的亲信透出口风,年内将调儿子去长安任职。兵部尚书一族人才济济,有跟咱们家联烟的打算。岚妹的亲事等儿子去了长安亲自面见尚书大人再定吧。”
白东升看完信立刻否了张氏的提议,要将白岚嫁到兵部尚书家族的军方世家。张氏素来疼爱嫡长子白霄,便打消了将白岚嫁给赵星烁的念头。
夜静更深。赵府白灯笼被夜风中摇晃呼呼作响。
白如俊躺在香房的床上难以入眠,披着衣服走出屋,见院子里一个人影人斜长,在望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连连叹气,走进一看,果然是白丽,道:“大姑姑,您怎地不睡?”
白丽连忙抹去泪痕,转身道:“我在担心娘知道姨娘家的事会伤心过度。”
白如俊一本正经道:“大姑姑,各家有各家的福份。此次若不是姑夫、静公主极度信任你,我们家四人此次差点就被赵星烁拖累成了通敌的叛国贼,说也说不清楚,我们白家也会变得跟这里一样。”
白丽惊愕的望着说出这番成熟话语的侄儿,心道:是啊。俊儿也大了,还是苏州道的头名举人。
白如俊将思索几天的话说出来,道:“姑父在那个位置上,日后会经历许多类似的事。大姑姑,你以后凡是查觉到不对劲的事,不能左右顾忌,要第一个知会姑父,不然被恶人钻了空子,将酿成大祸。”
白丽心里欣慰,轻声道:“俊儿,谢谢你的提醒。我晓得了。”
白如俊低头想想,问道:“姑姑,你嫁给姑父心里害怕吗?”
白丽目光坚定道:“不害怕。我能嫁给他这般的伟男儿,是我的福气。日后我会与他同甘共苦。”
白如俊这才放下心来,微笑道:“侄儿祝您与姑父早生贵子。”
白丽菀尔,声音放低道:“你对小玲珑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劝你赶紧断了这念头。”
白如俊心底的秘密被揭露,脸色瞬间苍白。
白丽道:“小玲珑跟李将军情投意合,宛如观世音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就放弃她吧。”
白如俊这些天已看出些端倪,此刻听到姑姑的劝慰,沮丧道:“我配不上玲珑,也比不上李将军。”
白丽劝道:“我跟小玲珑私下聊过,她说你是个极优秀的,只是她和你无缘,期盼着你成年了寻门好亲,找个好妹子过好日子。”
白如俊紧抿着嘴唇,低头望着鞋面,道:“姑姑替我谢谢她。”
白丽点点头,缓缓道:“我不是没想过你和她的事,唉,咱们家人多复杂,玲珑那么好的人儿过来是受罪,就始终未向平安爹娘提过。”
白如俊长叹道:“我若不是生在大家族就好了。”
白丽嗔怪道:“你不在咱们家在哪家,也跟李将军那般婴孩子时就遭亲生爹娘抛弃饱受苦难吗?”
白如俊脸色缓和些,道:“侄儿刚才说胡话了,姑姑莫怪。”
白丽道:“你如今被多少人羡慕,要好好珍惜现有的福份。莫让小玲珑看错了你!”
白如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嗯。我不会自暴自弃。”
姑侄说了些话,白岚从屋里拿了件外衣出来给白丽披上,柔声道:“姐姐,现在虽是夏季,夜里还是有些凉。你跟俊儿在聊什么?”
白丽将白如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白岚对他刮目相看,笑道:“俊儿性子越发的像大哥,成稳真诚,正气忠厚,常为亲人着想。不晓得哪家的小娘有福气能嫁给俊儿做媳妇。”
白丽美目流转,道:“如今在苏州城府,已有几十位小娘想要嫁给他,若是年底他随大哥大嫂去长安,估计家里的门坎会被媒婆踏破。”
白如俊面皮很薄,窘得以困意上来为由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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