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阿宝还年青。
那一年,绾儿如此娇俏。
虽然成婚之前,阿宝从没见过她的模样,但她上花轿的时候,拖着她温柔的小手,打量着她妙曼秀柔的体态,他突然明白,自己会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妻子。
阿宝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年,自己将绾儿迎娶进门的每一个细节,他是如此快乐和满足,以为自己将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送客的鞭炮开始依次响起,热闹的周家慢慢平静,只有此起彼伏送客寒喧和客套。
当来往的亲属和乡邻散尽,阿宝推开房门,朝着静静坐在洞房的绾儿走去。
因为救人无数、因为对他的尊重,没有人来打扰闹他的洞房。大伙在有礼貌的对他进行恭贺之后便都散了,将时间留给这个善良而幸福的小新郎。
阿宝永远都记得,自己轻轻揭开绾儿面纱之后,这个美丽少女脸上的神态。
她有些惊慌、有些茫然、更有一缕讶异,她显得如此僵硬,羞赧间突然浮出惊愕,就这样呆呆望着自己,一种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一切的失措,如此叫人怜爱。
摇曳的红光中,绾儿是如此美丽,她就像一尊完美无缺、又拥有生命的玉雕,如此令人痴迷和怜惜……就是那一瞬阿宝决定,自己将会用生命去默默守护这个美丽的女孩。
他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完美的少女,良久都一动不动,直到绾儿羞涩的低下头去……
阿宝是个水师,一个在城里乡间,颇有名气的水师。
父亲喈酒如命,很小的时候就希望阿宝能接替自己,以便能有更多的时间对酒当歌。
周宝砚十七岁的时候,己经独挡一面了,相比更喜欢喝酒的父亲,这个本来应该一脸稚气的少年,己经如此沉稳干练,虽然他嘱咐病人的声音仍略带稚气。
后来方青绾悄悄告诉他说:“你知道我以前就看到过你,信吗?”
周宝砚当然不信了,他含笑望着自己美丽的妻子,大摇其头的说道:“你父母说你打小就没出过闺门,怎么可能看到过我呢?我走乡串户也没去过你家,你从哪看到过我了?”
方青绾脸红了,如同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害羞事,这时小声说:“你记得有一年去过一间尼姑庵,给一个老尼姑看病么?”
周宝砚当然不记得了,他不知道去过多少道观、多少禅房,给多少尼姑、和尚甚至道士看过病号过脉,他只知道自己面对病人的时候,所有的东西便都消失了,眼前只有病人。
他愕然望着绾儿,就见她羞得满脸通红,自己必须全神贯注的去听才明白她说了些啥,她嘤咛着如同心语:“我正在拜佛,经过那间屋的时候,你正坐在一张面对门的凳上,满脸的正经,明明不大却如一个老中医,在给那位师傅号脉……”
阿宝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害羞,却听她沉静良久,仍然用细微的声音说道:“我每一年都会去那庵中祈福,每一年都希望菩萨保佑我父母平安,但是那一年……”
绾儿说到这儿羞难自禁,慢慢将头扭过去不说了,阿宝好奇起来,他将老婆的脑袋掰过来问道:“那一年咋了?绾儿快告诉我,那一年咋了?”
绾儿将头埋在他怀里,哼哼叽叽的求道:“你自己要问,可不许笑我。”
阿宝连连点头,随之又问:“那一年咋了呢,快说绾儿,急死我了!”
绾儿悄悄说道:“唔……那一年我便在心里悄悄的祈求着……rì后能够,嫁个像你这样的郎君……你知道宝哥,当看到你揭开我的头盖时,我可吓了一跳呢!”
阿宝愣住了,他这才明白自己新婚之夜揭开绾儿头盖时,她为什么会惊讶!
绾儿最终哀求自己:“宝哥,可别给人说这事……我父母也不许,不然我会羞死。”
阿宝笑了,他温柔的将妻子搂进怀里,顶着她额头答应了她。
一个男人能成为一个女子心中的郎君,本来就是一个应该高兴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自己最后还真娶了她回来,这肯定是绾儿求过佛的原因啊。
此后的阿宝更加尊敬神佛了,他明白是菩萨将绾儿送到自己身边。
那一天阿宝如此快乐,他只当自己跟绾儿,己经是天下最幸福的夫妇了!
想起这些他笑了,呆呆遥望着前方,如此满足如此幸福的微笑起来。
“……阿宝哥。”
一个声音略带嗔怪的叫着自己,朦胧中只听这个声音继续说道:“你应该带着凝魂珠。”
阿宝吃了一惊,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体确实是灌进了一股能量,一种他熟悉的感觉浮起,分明是以往自己带着凝魂珠才有的感觉。
因为不知道自己进山吉凶如何,阿宝早将凝魂珠偷偷留给了绾儿,她当然不知道内情。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阿宝突然就清醒了,他害怕的狂叫起来:“绾儿!”
他很清楚绾儿来这种地方的后果。
阿宝宁肯自己静静的死去,也不希望她出现,来这个可怕的山沟受到任何伤害。可眼前的情形,除了她给自己带凝魂珠还可能有谁?
他害怕的狂叫起来,突然跳了起来!
“嫂子在村里。”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他不太满意的说道:“还好我来的快,不然你就会……哎!你知道这样可会害苦了嫂子,她早就哭得跟泪人似的了,你怎么凝魂珠也不带在身上?”
阿宝吃惊的跳了起来,眼前一个脑袋慢慢变清晰了。
这可不是他家的绾儿,分明是一个男人,一个如果不认真看,会以为年岁己经不小的男人。正确说,他是个男孩,跟当年他娶绾儿时也差不多大。只不过一脸匪气,显得成熟。
这家伙正上上下下在打量自己,然后叹了口气,又说:“你差点死了宝哥,真不小心!”
阿宝呆住了,他直直的瞪着这个男孩,因为狂喜突然全身哆嗦起来:“你……义庭!”
冯义庭站了起来,他将阿宝的手捏紧,以便他能拿稳凝魂珠,然后说道:“阿宝哥,你赶紧带着那个村长离开,离这越远越好,不然我们动上手了,会伤着你们。”
阿宝还在颤抖,刚刚浮生出的美好,和即将失去这些的恐惧令他激动不己,可是冯义庭来了!他还带来了凝魂珠!自己感受到的强大能量,正是这粒宝贝输给自己的!
“义庭!”他颤抖的叫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冯义庭拍了拍阿宝的肩膀,他笑了:“你是我兄弟,是我哥哥,我当然知道你在哪儿,我知道你出事后经过易家村。嫂子打着伞一个人站在村口,她都告诉我了。”
冯义庭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他有些不忍心的嗔道:“嫂子哭得跟泪人似的,她怕你出事,害怕得一直在颤抖,将粒珠子让我带给你。她一直在责怪自己,你不该让她这么害怕!”
阿宝哽咽着点头,他激动的拚命点头,紧紧捧着凝魂珠说不出话来。
“快去吧。”冯义庭有些感慨,这时柔声嘱咐道:“去找嫂子,别让她担心宝哥。”
周宝砚一直在点着头,想起绾儿如此难过,他简直心如刀绞。
他愣住了,突然发现这个兄弟如此冷静,正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在能量中疯狂前冲的猛子,有些愕然的说道:“这小子,一具凡体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能量,他简直就不像是人了!”
阿宝的心情一下就揪了起来,这时大叫道:“义庭!你快救他,他叫猛子,一辈子都在找你!快啊义庭!不然树妖会伤着他的!”
“找我?”冯义庭愕然嘀咕了一句。
“是啊!”阿宝紧张的叫道:“他一生下来就做很多奇怪的梦!他一直在找你,说这个天下只有你能救他,让他过上好rì子义庭,你快去救他啊!”
冯义庭愕然打量着猛子,这时回过头来,又对他说:“你别急宝哥,我有分寸的。他没事,妖树想耗尽他的能量可不容易。这小子天生神力,还拥有一种通达天地的先天罡元,虽然以他目前的蛮力拿妖树没办法,但妖树想伤害他也不容易,放心吧阿宝哥。”
阿宝这才放下心来,仍然紧张的瞪着前方,看着正努力前冲、身子后面却像导弹似发光的猛子,说不出话来。
冯义庭又嘱咐他说:“你赶紧带上村长离开,不然我怎么动手?这棵妖树妖力通天,真动起手来只怕附近的山石树木都难幸免,就别说是人了。快走吧宝哥,我去收拾妖树。”
阿宝这才记起秀才,发现他正躺在远处的溪水之中,一动不动。
冯义庭又说:“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这小子命挺大的,再摔过去几寸,脑袋就会被石头给硌碎了。还好现在只是晕过去了,手有点骨折,记得给他治疗下。”
明白秀才只是手臂骨折之后,阿宝大喜,他连连点头,这点伤对他说根本不算什么!
阿宝朝秀才走了几步,立刻又停了下来,嘱咐冯义庭说:“义庭,我带秀才先回村去,你记得小心点,这棵妖树妖力强大,千万要小心些!”
“别担心宝哥。”冯义庭若无其事的说道:“区区一棵妖树,我倒要看看它有什么能耐,敢在这呼风唤雨,为祸人间。”
冯义庭说完这话,眼睛shè出一道寒芒,冷冷的遥望着远处的大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