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水生回禀的师淮,终于放下了心。
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师淮便‘自作多情’曲解为,这是他在为自己许下一辈子的承诺。
许久没能亲近,师淮怎么会不思念他?就是随意一句话,他都能品出些甜味来。
可是...在完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若是轻举妄动,牵一而发全身,连累的不仅是身边的人,就连伏黯也会因此殒命。
何必急于一时?
伏黯对着金疮药发呆了许久,这是太子殿下亲手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他动都不舍得动,只敢摸摸瓶身,随后无比珍重收回怀中。
暗自决定,若不是伤重到要死了,绝不动这瓶药!
待到探路的兵队回来,确认前面并无危险,众人才启程。
这回倒是一路安稳,没再遇到刺客了,皇帝又派一队人去盘查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到了皇陵旁的行宫时,天刚黑不久。
行宫的宫人们早已等候良久,出来迎接帝皇和太子。
安顿好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摆了顿简单的家宴,皇帝和太子虚伪恭维了几句话后,便再无话。
师淮看着皇帝不言不语,急着用膳的模样,似乎要赶着去做什么。
即便师淮已经知晓他的所作所为,也难免为他的行为感到大胆和诧异。
他还真是一丁点仁义道德都没有,师淮是真的很好奇,不是都说古人封建古板吗?死守着人伦道德。
怎么在这皇帝身上是一丁点儿也没体现?
宫婢端着一碟碟饭后糕点上来,恭敬道:“圣上,行宫膳房厨娘听闻圣上要来,便早早准备了这蝶豆花梦萝水晶糕,为圣上解一解腻。”
皇帝神色肉眼可见变得愉悦,颔首:“这厨娘的手艺卓绝,朕每每来行宫,最爱用的便是这糕点。”
他对着师淮笑得极有深意,“太子,你且尝尝看看孤是否所言非虚,前几次来你都没能尝上。”
师淮看着面前的这道糕点,紫蓝相间,晶莹剔透,还撒上了些许花瓣做装饰,确实美极。
师淮压下眼底的嘲讽,恭敬回道:“父皇何等的山珍海味没用过?儿臣从未从父皇的口中听过最爱的膳食,如今这碟糕点能得父亲如此夸赞,想来,定有其过人之处。”
师淮笑道:“也不知是哪位厨娘,手艺如此了得,孤真是想见一见。”
皇帝摇头摆手,笑呵呵道:“太子有所不知,这厨娘不喜世俗,从不见外人,你呀,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师淮挑眉,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宫婢小心将糕点舀进小碟子里,分给他们食用,这糕点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宫婢又为他们二人倒了茶,一顿行云流水的动作后解释道:“此糕点必需要搭配以古法研磨的茶粉冲泡食用,唇齿之间留下糕点的香味,混合着茶香,故能生出新的滋味,回甘回香,滋味独特!还请圣上和殿下品尝!”
师淮缓缓品尝着糕点,喝着茶水,片刻后双眼一亮,对着皇帝夸赞道:“茶汤入口微苦,到了舌根却又甘甜清爽,糕点微凉,入口即化,盈满了花香,确实妙!”
皇帝亦用得满足,“确实妙!传朕旨意,重赏!”
听见重赏,宫婢也没有很激动,而是施施然跪下受了赏。
师淮看着这茶杯和糕点残余,笑问:“孤觉得,这茶水的冲泡和糕点的口感,好像甚是熟悉啊,可孤在这儿还是第一次食用,真是奇了怪了。”
皇帝的眼角有了细微的迟疑和提防,很快又掩饰了下来,“太子你常年在宫中,养在朕身边,用过的山珍海味也不比朕少,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许是记错了。”
师淮笑笑,“是吗?父皇说是儿臣记错了,那便是记错了吧。”
用完糕点和茶水后没多久,师淮告退后,故作不经意回头,只看到皇帝急匆匆的背影。
身边还有一直做小伏低的妃妗姻,他和妃妗姻一同回了偏殿中,以祭拜为由,不好同床。
他将妃妗姻支使去了另一个厢房,自己起身,换了身衣服,装扮成普通护卫的模样,埋着头,借着夜色遮掩,便也匆匆出去了。
夜深人静,行宫虽有人把守,但也不多,并不森严,师淮一路小心避让,并未让别人发觉自己的踪影。
随后往皇帝消失的地方走去,他一定要跟随皇帝来皇陵祭拜先皇,便是这个目的。
其实他的身手比起伏黯来,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无名也不及他,不过现在的身体状态拖了点儿后腿,但也无伤大雅。
他平日里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毕竟还要维持自己病入膏肓,走两步路喘三口气的人设,就连自己人都骗了过去。
现在倒是用不上无名,这件事连无名都不知道。
他孤身一人行走在夜色中,出了行宫,一路抄着小道,不顾夜色的寒凉,迅速穿梭着。
待穿过小道,又过了一片小森林后,总算看到了一座茅草屋,茅草屋还有皇帝身边的心腹守着。
师淮眼神一凛,不知皇帝还要多久才离开,但既然他知道如何来了,倒也不急于这一夜,他还有时间,不必打草惊蛇。
这样想着,师淮收敛好气息,迅速退回去。
哪知下一刻却不知是什么野生动物的动静,忽然在他身旁响起,皇帝那边的守卫猛然盯紧这边,快速朝这边靠近。
“该死!”师淮心中暗骂一声,怎么关键时刻还故意给他添堵?
绝不能被皇帝发现!
师淮抬腿便跑,他的速度很快,身形在黑夜中几乎难以辨别。
就算是这样快速的奔跑下,他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甚至连踩踏脚下的草都没有发出来一丁点儿声音。
和武林小说中的轻功有些相似,不过师淮用的是精神力,他们用的是自身内力。
可就算如此,身后的三两追兵也紧追不舍,誓不罢休,即便只是个野猫,他们也要将这猫儿逮回去!
师淮心中怒骂着狗皇帝,做贼心虚成这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废物!
骂归骂,跑还是得跑!
就在他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跑,都快跑到小道路口时,分岔路口另一边传来几声动静,逐渐将追兵们全都引到了另一边去。
师淮敏锐察觉到他们的行动,跃到了一边儿的树上,收敛气息,眼看着追兵们远去,复真抓到了个野老鼠,这才退回去。
追兵们逐渐离开师淮的视线范围内,师淮这才放松轻呼了口气,就是这一下,他过度使用身体,虽有精神力支撑,但身体也虚脱至极。
脸色再度变得惨白,喉间翻滚着血腥气,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师淮自树干上一跃而下,筹谋计划着,等皇帝不在时再过去。
可没走几步路,他忽然停住脚步,警戒十足向一旁的树旁望去,距离他约莫有十步路的一棵树旁,正靠站着一个男人。
没有一丝烛火,月色被树叶遮挡得严实,师淮只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以及看了个大概的身体轮廓。
能这样好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黑夜中的,只有穿了夜行衣才能做到。
刚在来的半道上遇见了刺客,师淮不敢穿上夜行衣,只是装成护卫,以防万一被当做刺客,事情闹大了就麻烦了。
而眼前的人,竟故意扮成了刺客一样。
至于为什么说是故意,只因为师淮在看见他轮廓的一刹那,便认出了这人是谁。
他抬步上前,不晓得要不要拆穿这人在他眼中‘拙劣’的伪装。
待他走近时,‘黑衣人’终于开口了,他故意改了声色,听起来有些古怪:“你在这里做什么?”
师淮顿住身形,淡淡道:“你是谁?”
‘黑衣人’语色也不带任何起伏,“刚刚,是我替你解的围,我对你有恩,做人要懂得感恩。”
师淮有些诧异看着他,原来是他的手笔?
“你想做什么?”师淮打量着他的打扮,嘲讽道:“我对你最大的报恩,便是现在没有高呼有刺客,让他们来抓你。”
‘黑衣人’步步逼近他,使出一把藏在指缝中的小刀。
将师淮抵在树干上,却并未伤他分毫,冷声道:“是吗?那么太子殿下也会暴露您自己,您说得清自己在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吗?”
“呵,以及这副打扮?”
师淮脸色一僵,他竟然敢这么威胁他?
僵持片刻后,师淮服软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收起刀,带着厚茧的指尖缓缓碰了碰师淮的脸,古怪的声音中充斥着几缕温柔,犹如情人间的呢喃:“我只想要太子殿下您,陪我一夜,如何?”
师淮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了,在这种情况,这种环境下,他怎么满脑子还是这种东西?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伏黯,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间点,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师淮便知道是他了。
很显然,他以为自己伪装得还很好,师淮也正巧想看看他披着这层皮,是要多么放飞自己?
伏黯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威胁着说:“太子殿下考虑得如何?是要被我暴露您的行踪,惹来皇帝的猜疑,还是...好好儿‘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