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清江城,远远的就能看见被水泡烂的泥土地,这是又发了一波大水,也不知如今城内状况如何了。
马儿前行都艰难,一脚一个坑,后面的士兵被迫脱了盔甲,减轻负重,这才走得没那么难,只是身上尽是溅上的斑斑点点的泥土。
水生千叮咛万嘱咐,别让太子下车,这地况这么差,若是一个不好,就能将人摔个干净,太子怎么受得起?
别说他了,就是伏黯也是这样想的,严肃守在师淮的马车侧边,预备到了清江城自己给他当‘马力’,再送他去临时搭建的宅子居住。
一路上并未见到什么灾民,一直到清江城城门口...
城门早就被洪水泡烂了,正大敞着,随风吹过,传来极为难闻的味道,应当是海腥味,泥土味,腐烂的臭味,各种味道种种混合在一起。
这阵恶臭令人作呕,几个士兵受不了都忍不住干呕了。
师淮掀开车帘,面不改色,“城内的人都在何处?现下城内还有什么官员守着?城门校尉呢?”
程副将拱手:“殿下,看起来像是发了大水,都躲起来来了一样,容臣带人进城打探打探先。”
“去吧。”
这清江城的状况,比之上一次来到这个位面时,更糟糕了。
师淮不由得叹了口气,终究是政治斗争让他们平白受了这些苦。
“殿下来了,这里很快就会变好的。”伏黯忽然出声。
师淮抬头看着他,勾勾唇,似乎觉得安慰不少,“嗯!孤有这个信心。”
不久后,程副将便回来了,神情轻松,让师淮松了口气。
“怎么样?”
程副将正要行礼就被师淮阻止了,“非常时期,不必在意这些礼节了。”
“是!”程副将道:“末将进城后便发现,城内的居民都躲到了城两边的高坡上,城内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反而是高坡上建起了许多小木屋,供城民们临时居住,就是乱得吓人。
现在清江城只留下了当初二皇子带来的两队兵,若非这两队兵镇压着城民,只怕早就大乱了,这一次的洪水并不大,大家也都有了经验,提前跑了,并未有死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还有其他官员吗?”师淮问。
程副将停顿片刻,讷讷道:“许是,许是没有了,所以百姓们一见到在下领兵进城,便情绪高涨,他们以为朝廷抛弃他们了,心如死灰,现在正抵触得很,不然,殿下,今夜咱们先在城门外过夜好了,现在进去也没地方住。”
师淮蹙眉,他不愿再浪费时间。
伏黯适时开口劝阻了他,“殿下,天快黑了,您就是现在进城,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明日等天光大亮,养足了精神,再进城查看,如何?”
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现在进城也只不过是表面上图个心安罢了。
思及此,师淮点头,应下了。
于是一行人转身,去后方寻已经干涸的地方,搭起帐篷准备过夜。
待伏黯带着人将太子的帐篷搭建好后,便见他的太子殿下正负手而立,看着清江城的方向,久久不动,似是在思考什么。
伏黯上前一步,柔声开口:“殿下在想什么?”
师淮回眸看他,“孤在想,二皇子带足了人手,不论是治水还是治病,都有一干大臣陪着,还有若干士兵,浩浩荡荡出行,怎么还会一事无成,狼狈而归,将清江城拖延至此。”
其实若是二皇子身边有真才实干的大臣,就能看得出来他那份图纸是有一些问题的,并不适用于清江城的情况。
可偏偏无人谏言,他就真的这么做了,是他太固执自大,听不得他人的话?又或者他带走的人都是酒囊饭袋?
也许都有吧。
伏黯眸色微黯,却想到了别的地方,殿下这是在试探他吗?
“二皇子...他自私自大,没有为民之心,来清江城,也不过是为了讨皇帝欢心,日后好登上皇位罢了。他惯会伪装,总有人给他擦屁股,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这次清江城的事,他又怎会暴露?”
师淮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诧异,“你从前...对二皇子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末了轻笑道:“这里面有些许用语甚是熟悉呢,好像你以前也是这么说孤的吧?”
伏黯有些尴尬,“以前是微臣的错,还请殿下原宥。二皇子是臣的妹夫,他在臣面前表现得光风霁月,温润谦逊,臣一直深信不疑。可如今,桩桩件件的事,臣才知道...”
说到这里,伏黯认真看着他道:“原来光风霁月,忧国忧民,品行上佳的,另有他人。”
师淮眼中笑意越多,故作不知:“哦?是谁呢?谁能得伏将军如此青眼有加?”
伏黯看出他的调笑之意,知道他其实听懂了,他压低了声音,不想被他人听去,却也不想撒谎。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字字未提情,却句句都是他的情意。
师淮:“是吗?看来伏将军一定很仰慕此人吧?”
伏黯摇摇头,抬头看着天上,“我看着他,便如看着这天上月一般。”
何止是仰慕呢?心向往之,却遥不可及。
师淮轻叹一声:“若是你肯,月亮自会向你奔来。”
伏黯心神微怔,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一时竟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
心乱如麻,他究竟知不知道我说的是他?那他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喜欢‘方’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撩我?难不成他知道‘方’是我?
种种猜想占据了他的心思,只是扰乱他心神的始作俑者只是微微一笑,“伏将军,该去生火准备食物了,孤饿了。”
天大地大,太子最大,听到这话,伏黯再没心思想什么,“是!殿下再等等,很快就有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