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丛林之中,溪水青石之上,酒意酣畅,烤肉滋滋作响。
远山春色如画,绿树间水疏清。
即便被苏幕特意照顾过,可一杯灵酒下肚,张灵运还是浑身燥热难当,酒意直接上头,醉了面颊。
“哈哈哈!我和你们说,我张灵运前半生处处平凡,未曾富贵,也不贫穷,既不曾作恶,善举只是力所能及,没有任何才华,医术也只是平平,我就是个普普通通,四处游历的卖药郎罢了。”
“在下本来以为我会就这么渡过这么如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的人生……”
苏幕和浮攸两人手端清酒,看着只有在醉酒时才能释放压力的男人,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倾听。
像张灵运这样的人,才是亿万万离夏仙朝百姓的真实写照。
无忧无愁,无病无灾,平凡到平淡,这本身就已经是世间最简单,也是最弥足珍贵的生活了。
一旁的乌鸦对这大叔的生活没有丝毫兴趣,他的眼里只有烤肉,只想当个默默无闻的干饭人。
“可苍天有眼,让在下来到了望南村,遇到了淮梨。”
“淮梨?”
“就是在下的妻子!是我在望南村救助的第一个患者,也是我选择留在望南村的根本原因。”
一谈起妻子,张灵运顿时双眼亮起,眉飞色舞,眼底有着浓到化不开的幸福。
“从遇到淮梨的那一天起,在下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我不再四处游历卖药,而是选择定居望南村,救助这里的每一位患者。”
“我救了她,她也拯救了我!”
张灵运端起酒杯,目光怅然的向两位恩公说起了从前。
说起了双目失明,却天性开朗,从不抱怨生活,性子温柔似水,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加快乐的妻子。
说起了年仅八岁,性子跳脱,活泼好动,却心底善良的大儿子张云方,这孩子从小就崇拜父亲,梦想也是成为一个超过父亲的好大夫。
说起了六岁的小女儿张冉瑞,拥有和她母亲一样的文静性子,喜欢各种诗词。小女儿打小就懂事,比起妹妹,反而更像是张云方那小子的姐姐一样,而小女儿的梦想则是未来到了入学的年纪,能够进入绍阳城的学堂里读书。
还有村里和蔼可亲,曾经苦苦挽留他留下帮助望南村的年迈村长;还有村南被家中母老虎欺负,总喜欢苦着脸偷偷找他喝酒的张屠夫;还有那经验丰富,技艺高超,却每次进山都不死心想要打探他香料制作配方的柳猎户……
十年期间,张灵运几乎为村里的每一个人治过病,也与每一个村民都有着不错的关系。
虽然没有学堂的望南村村民有些时候稍显愚昧,可在张灵运眼中也算得上淳朴,更别说这里还寄托的是他此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只是,这种幸福与美好却被忽如其来的瘟疫打破了!
虽然张灵运之前在村子里表面上不显慌张,自疫情开始就在不断的安慰着妻儿以及那些惶恐不安的村民,说着一定会治好这些人,可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药郎罢了,他哪里有治疗瘟疫的医术啊!
妻儿的希望,村民的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他肩膀上,这其中的压力却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有那么个一瞬间,张灵运都准备收拾家当,直接带妻女离开了。
毕竟他们一家又没有感染瘟疫,只要离开这里,并通知仙朝,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只是在听到妻子夜里枕边那温柔的安慰,看到临走时儿女那期待的目光,张灵运还是改变了主意,决定试一试。
而苍天也不负有心人,在不断的努力下,终于让他在一本古老的医书里发现了这能治疗瘟疫的药方,所以才冒险进山准备采集药材。
“说实话,恩公,我张灵运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张灵运苦笑一声,垂下头颅,声音稍显低沉。
似乎觉得苏幕和浮攸两人高高在上,就如同寺庙道观的泥塑佛陀与神灵一样,所以即便推心置腹的说一些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想必也没什么关系吧?
“望南村说不上贫穷,但也不算富裕,加上都是邻里邻居的,虽然行医十年,可我赚的大多都是人情债。虽然偶尔入城卖些药草补贴家用,可如今依旧清贫如初。”
“以往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如今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方儿想要成为大夫,医书什么的自然必不可少,瑞儿想要入学堂就读,那就意味着我们一家就要搬去城中。”
“可若是我走了,那望南村怎么办?可若是我留在这里,我又怎么放心让双目失明的淮梨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独自在陌生的城中生活?”
“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为了家人而走出望南村,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会拼尽全力治好这瘟疫!就当……就当这是我给望南村最后的一场医治吧。”
张灵运爱着自己的家人,但对于十年相处的望南村村民,他同样有着深深的感情。
一想到自己离去之后村里就会失去大夫,愧疚就让张灵运倍感压力。
他不是没有教过村里其他人医术,可望南村连学堂都没有,大部分村民读书写字都不会,连最基本的医书都看不了,张灵运真的是无能为力。
而如村长一些懂的读书写字的,年纪都已经偏大,从头学起的话根本来不及。
好人好的不够彻底,坏人坏的不够纯粹,所以张灵运自己心中也有着不能与他人言说的烦闷。
如今能借酒一吐胸怀,也算心理好受了一些。
浮攸沉默的看着那一杯又一杯美酒下肚的张灵运,对方身上那对家人的爱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因为他父亲在他记事之前便已经去世,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抚养大的。
并且在这二十余年的时光中,浮攸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缺少爱的人。
他的母亲如此坚强,将他一个天煞孤星抚养成人。
张灵运也同样坚强,为了妻女和儿子,选择一人深入山林,面对凶兽与重重危险。
张灵运也是越喝越是后怕……
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一口便比他脑袋还大的凶猛白虎,再想着采药时遇到的其它令他胆颤心惊的猛兽,如果没有两位仙家的好心帮助,他此行怕是彻底交代在这了。
想到这里,张灵运心中便对苏幕两位恩公更加感激!
“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张灵运又酌一口灵酒,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脑袋却更加晕乎乎的。
看着醉醺醺,不断向苏幕和浮攸两人吹嘘着自己妻子是多么多么贤惠,儿女是多么乖巧伶俐可爱的大虎,浮攸悄悄传音苏幕:
“张大叔虽然有过舍弃村民,保全自身的念头,可也仅仅只是念头而已,身上正气犹存,并且比一般人要更浓。”
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强如苏幕成就剑仙时都在脑海里想过要不要当个肆无忌惮的反派,拥有状元之才的浮攸也曾想过手刃荣王与荣景熙这对父子。
论事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张灵运不是读书人,更不是儒修,所以身上自然没有浩然气。
可常年救死扶伤,行善积德,张灵运身上却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正气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幕和浮攸两人才对张灵运说的话并没有怀疑,甚至还出手相救,赠之以灵酒。
这酒下肚,张灵运接下来的一生将会再无灾病,清神明目,身体强壮堪比练气境,即便到百岁之躯也依旧如此。
“大叔,这香料能外传不?”
配着美酒,乌鸦小半只烤鸡下肚,舔了舔翅膀后,看到那醉酒的张灵运,眼睛滴溜溜一转,笑嘻嘻的飞了过去。
酒壮怂人胆,此话不假!
之前还对乌鸦有些惧怕的张灵运此时却没了害怕,反而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胸膛:
“能!为什么不能!”
“就算对其他人不能,恩公也必须能!”
“这里……这里还有一大包香料,恩公……恩公你先拿着!”
张灵运从行囊里拿出一大包用牛皮纸包好的香料,摇摇晃晃的想要递给苏幕。
可乌鸦眼疾手快,直接中途截走塞进了剑中小世界。
“没事,交给我就行,给我就是给了老大。”
苏幕哭笑不得,不过这烤肉的滋味确实一绝,说实话他也挺馋的。
不过苏幕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想多耽搁对方救人,一缕剑意落入张灵运的眉心,瞬间帮对方驱散了全身酒意。
张灵运大脑顷刻间恢复清醒。
苏幕瞥了一眼旁边的分叉山路,一头通向望南村,一头通往山下,于是笑着对张灵运拱了拱手:“多谢张大哥带路,不过也是时候分别了。”
观天下剑道与观世间百态,这些在苏幕看来都挺有意思的。
即便是“仙”,也离不开人间!
虽然大醉一场,可关于醉酒时的记忆却记得清清楚楚不说,之前因为日夜熬药而腰酸背痛,全身疲惫的感觉早就无影无踪,张灵运还感觉体内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想起之前村里的那些个传说,张灵运瞬间明白,这是仙人赐予的机缘啊!
“能见恩公,三生有幸!”
张灵运对着苏幕与浮攸两人,再一次深深拜服。
两位恩公的恩情,他此生难忘!
苏幕轻笑点头:“那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一旁的浮攸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本书籍送到张灵运手中。
“恩公,这……”
浮攸摆摆手,温和开口:“这本儒经还请张大叔收下,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寻常经义之理罢了,不过这上边有我与老师的一些注解,应当比一般的学堂教材要好一些,用来给初入学堂的儒生打基础最好不过。”
苏幕眉头一挑,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先不说浮攸自己本就是天生的读书人,拥有状元之才,浮攸更是师从那位儒道之首,本朝状元与书院院长两人亲手写下的注解,足够被任何儒修奉为至宝了。
而张灵运自然不知道其中内幕,在发现真的只是一本普通儒经后,这才放下心来收下。
毕竟自家小女儿做梦都渴望着入学堂读书,只是小女儿太懂事,知道家里难处一直不说罢了。
如今恩公这本儒经的到来,应该能让小女儿开心许久了。
“多谢恩公赠书,时间紧迫,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再三感谢之后,张灵运才一脸不舍的拜别苏幕与浮攸两人,抱紧了装满草药的行囊,向着其中一条山路跑去。
一直等到张灵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苏幕和浮攸两人才收回目光。
“那本儒经,对你来说很珍贵吧?”苏幕问道。
之前浮攸赠书时,他明显从浮攸眼中察觉到了一丝不舍之意。
“诶?那本书很珍贵?”
乌鸦眨了眨眼睛,他完全没看出来。
“珍贵倒也不算珍贵,就是对我来说意义比较特殊一些。”浮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苏幕连这一点都发现了。
“那本书是我还未进入青麓书院时,偶然旁听谢院长讲的第一堂课。明明是相同的内容,可这些内容从老师口中讲出,却让自以为吃透这本书的我茅塞顿开,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惊叹感。”
浮攸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从那时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加入青麓书院!”
“如今这本书送出去,如果能为儒家带来一个渴望的儒家种子,那这本已经于我无用的书,将重新拥有新的意义!”
“我知道我知道,儒家称这个是‘薪火相传’对吧?”一旁的乌鸦跳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他乌鸦大爷也是读过书的!
“嗯,确实是如此。”
浮攸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下一秒浮攸便收敛神色,严肃的看向苏幕:“不过苏兄,这座山里……”
苏幕嘴角翘起:“你察觉到了?”
“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跟着大叔在山里走了一圈,仔细感知了一下山中灵力走向,加上空气中那隐隐约约的阴冷,这才有些肯定。”
“你猜的没错。”苏幕肯定了浮攸的猜测。
浮攸抿起嘴角:“果真如此吗?那望南村的那场瘟疫……”
苏幕耸耸肩:“那个倒是不太清楚,待会直接问一问那家伙就知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达成了共识,唯有篝火旁,风卷残云般解决剩下一些烤肉的乌鸦一脸懵逼的抬起头:“诶?你们发现啥了?”
苏幕和浮攸并未搭理乌鸦,只是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而那个方向,并非下山的路。
在另一边,迈开双腿的张灵运耳边风声呼啸,越跑越快,心情也越来越畅快!
张灵运从来没感觉自己状态有这么好过,明明三十多岁的人了,可此时犹如新生一般,浑身上下有着用不完的力量,过往繁杂古奥难懂的医书此时随便一想,竟已经完全理解!
张灵运心神振奋,知道这一切都是恩公赐下的机缘!
只要用采集的药草熬成药汤,整个望南村就能获救,他就能心安理得的带着全家一同前去邵阳城!
以他如今的状态,用不完的力气再加上仿佛突然开窍般的脑袋,即便在邵阳城应该也能保证一家平稳安康!
“说不定……说不定……”
张灵运越想越是激动,现在的他,说不定能着手医治妻子那双盲瞳!
妻子淮梨并非天生目盲,至少在十年前张灵运医治重病垂死的淮梨时,淮梨还并非盲人。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淮梨彻底痊愈的那一刻,淮梨的双眼也彻底看不见。
本就因为张灵运的细心照顾而互生情愫的两人,再加上目光之后生活不便,张灵运怜爱淮梨,两人一来二去,又有村长故意促成,于是便结为夫妻。
十年来,张灵运除了救治村中村民之外,花费最多时间的便是在救治妻子眼睛上。
既然是后天因素造成的目盲,那一定是某种“病”,他是大夫,淮梨是他的妻子,他一定要治好对方!
只是十年来不管他翻阅何等冷僻的医书,甚至连治疗瘟疫的药方都找到了,可还是没有找到丝毫有关于如妻子这般奇怪的病状,
本来张灵运都已经濒临放弃了,可这次他大难不死,竟然遇上了仙家,还被赐予了机缘。
这下张灵运彻底找回了自信,打定主意,等此次回去,他就自己研究妻子的病状并着手医治。
等去了邵阳城,也可以教方儿开始学习医术了,那个贪嘴的毛小子怕是会背着他偷偷去尝药材的味道吧?
决定了,回去就把所有药柜里都铺上一层黄连。
瑞儿看到恩公赠予的这本儒经,想必会开心的跳起来吧?那丫头最喜欢晚上读书,回去可要好好纠正这个坏毛病,伤到眼睛怎么办?
虽然有些对不起望南村的村民,但到了邵阳城,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望南村的,最次他也会每周回村一次!
张灵运越想越是兴奋,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来得时候还需要徒步大半个时辰的山路,此时全力奔跑之下,张灵运体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经在视线尽头看到了村头那棵传闻有近百年历史的大槐树。
看到槐树的瞬间,张灵运更加兴奋,脚步也又快了几分,不多时便赶到了村口。
张灵运单手扶着大槐树,虽然气喘吁吁,可一双眼睛却是雪亮无比。
“奇怪,村里人呢?”
张灵运左右四顾了一番,有些疑惑。
他记得走的时候村口还有青壮小伙看守来着,毕竟在山里怎么也要小心一些,可如今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不只是村口,村里的空气也隐隐约约让张灵运察觉到一丝不安。
恩公赐予的仙酒不只是让他的身体更强壮,头脑更灵活,隐约间他的感知也被极大增强了。
这个应该吃饭的时间点,村里按理说应该会升起炊烟才对,可为什么……如此安静?
即便染了瘟疫,该吃饭也还是要吃饭的啊。
“老义?老柳?”张灵运喊了一声,可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唯有风吹槐树的声音,沙沙作响。
张灵运心里一沉,心中那股不安更加浓厚。
悄悄摸了摸藏在胸口的匕首,张灵运壮起胆子迈步走进村子。
不只是村口静悄悄,即便踏进村落中,也就是静悄悄的安静氛围。
“难不成有山贼劫匪经过?”
还没等张灵运搞明白望南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张灵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加快脚步,快速向家的方向跑去。
淮梨,方儿,瑞儿……你们可不能出事啊!
只是神色焦急的张灵运还没跑回家,余光一瞥,忽然在一株槐树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老义!!”
张灵运顿时一惊,急忙冲过去。
一道身形健壮的,胳膊肌肉隆起,可面目却有些懦弱的中年男子瘫靠在槐树根部,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此人正是村南经常被家中母老虎欺负,总喜欢苦着脸偷偷找他喝酒的张义,因为是个屠夫,所以逢年过节就喜欢给张灵运家里送肉。
又因为两人都姓张,脾气也对胃口,所以张灵运与张义关系非常不错!
张灵运先是探了探张义的鼻子,发现还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气。
看了一下,张义后脑上一片血迹,还肿起来了半个拳头大小的包,看起来是被人一棍子敲在后脑勺敲晕了过去?
只是此时的张灵运完全顾不上其它,急忙摇动着老义的身躯:“老义!老义!醒醒,醒醒!”
发现张义依旧昏迷,张灵运直接两个大嘴巴子下去,张义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力气大涨的张灵运,此时还没办法完全控制好体内的力量。
可正是因为这大力出奇迹,张义才悠悠转醒。
刚醒来的张义目光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当张义看清张灵运的那张脸后,无数的记忆才纷至沓来,涌入脑海,唤醒了他的记忆。
还没等张灵运开口发问,张义神色大变,眼中惶恐与恐惧交织,一把抓住张灵运的衣领,然后猛地一把推开,口中急促喊道:
“村里那群人疯了,他们疯了!快去祭庙!!快去!!那群疯子要在神像面前烧了淮梨,云方和冉瑞!!”
“我想要拦住那群疯子,可却被一棍子打晕了,老张,快去!!快去啊啊!!”
被一把退开的张灵运本来还在疑惑,可听到张义口中的话神色大变,也顾不得张义,急忙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红着眼跑向村头那以往用来乞求五谷丰登的祭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