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库房门外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他心里一沉,赶紧跟傻娘分开,预感到该来的终究来了,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咣当一声,两扇库房大门同时敞开了,一股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吓得傻娘蜷缩在他的身后。
他的目光愕然外眺,首先进来的是两位高管同事,在往后,居然是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他心里一沉,难道警察是来抓自己?
为首的高管姓陈,对他保持一定的客气:“陆师傅,我奉英总的命令,请您在半个小时之内,带着您所有的个人物品离开公司。如有延误,警察同志会强行执行。您最好配合我们。”
英红婷连警察都找来了,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内心一片凄苦冰凉,曾经的知己、靠山却如此不靠谱。
他随后脑袋一片混沌。
稍微清醒的时刻,他和傻娘已经现身公司门外的大街上了,在他俩的身边,堆积一堆行李物品,那是他所有的家当。他回望公司,那两个门卫都没有正眼瞥他一眼,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人走茶凉’。
傻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助的身躯紧紧依靠在他的身上。
“小毛,他们把咱俩轰出来了···”
他把一肚子的苦水吞咽回去,拍拍傻娘的肩膀:“娘,别怕,有小毛呢。”
傻娘一副委屈:“我···我没给你闯祸···他们为啥不让咱们住···”
他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回想上午发生的事情——
当他协助肖经理盘到一半时,有些放不开傻娘,跟肖经理打个招呼,匆匆往生活库房疾走。由于这两栋库房相距不足二十米,他转瞬间就到了。肖经理好像放不开,迟疑一下,也跟了过去。
当他刚到库房门口,就听到里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顿时把心悬了起来,慌慌张张推开库房大门。结果,里面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那个令他敬畏的英母正一步步紧逼他的傻娘,把一排货架上生活物品一件件砸在傻娘的脚跟前。原本精神状态好一点的傻娘被吓坏了,连连后退。英母并不成心把东西砸在傻娘的身上,只是通过这样方式把她一步步逼退。
他赶紧上前阻止英母:“您干啥欺负我娘?”
英母也许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回来,想伪装一下,已经来不及了,干脆顺势坐倒在地上。
那个肖经理瞥到了这一幕,赶紧往大楼里撒丫子。
他回想到这里,黯然无声,心里却在不停呐喊——上天呀,我到底得罪谁了?命运为啥对我如此不公??难道我收养傻娘有错吗???
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和傻娘身边聚集几辆板车。他们把那堆家当装上车。
他和傻娘坐在其中一辆板车上,缓缓离开了公司大门。他并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一声手机短铃响起,他一手护着傻娘,一手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钟惠英发来的微信,讲的都是查询傻娘的情况。甚至把傻娘的姓名都报了过来。
他看着那一段长长的内容,悲哀的表情发出一丝苦笑,毫不珍惜翻篇了。
不经意间,他习惯性进入空间。第一则好友动态居然是傻娘的一联照片。这些照片都是英红婷拍摄的,居然还有一个标题——我眼里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
一股被羞辱般的愤怒从他心头升腾,一股巨力让这样的炒作远离他的视线,不惜甩出那部手机。他从此告别了这个4G时代。
当天傍晚,英红婷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入了那间失去主人的库房,由于时间紧促,满目狼藉的库房尚没有人收拾。那些物品依旧七零八落散了一地,让她不得不全身注意脚下。
等进入那间起居室,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显得从所未有的冷清。她鼻子一酸,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
突然,她发现靠近大门的地板上散落一张记事本的纸页,上面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便好奇拾起来。
遗书!
当她看到纸页上的醒目标题,顿时惊呆了,惊愕的往下看下去——
我叫陆建,今年五十岁了。由于大半辈子的辛劳令我一身是病。虽然没有确诊,但我已经预感到自己患了不治之症。鉴于目前处境的我,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不得不选择回避。可是,病魔还是会在某一天,夺走我的生命。历经坎坷的我,对生命已经没有太大的奢望。但无法放下身边的娘。她虽然是我捡来的智障老人,但多日来的相濡以沫,让我俩成为无法分割。我死不足惜,担心她老人家今后没了依靠。我能够做的,就是把我身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老人家。希望见证这份遗书的人能成全我一个心愿,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傻娘!拜托了!!
“陆大哥!”
英红婷彻底泪崩了,一只手操着那张遗书,发疯地奔出库房大门,并现身在大街上。可是,已经昏暗下来的街道上,鲜有行人,哪里有他的身影?
这一天,并非陆建一个人的悲伤,她的心也在流泪。这种悲伤的心理是多方面的。尽管英母已经转危为安,但她的心一刻也没有轻松,匆匆从医院赶到这里,可一切都无法挽回。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那张热泪奔流的脸,一种莫名的忧伤令她肆无忌惮的发泄。
接下来几天,英母康复出院了。她在娘的面前表现得有说有笑,但时常笑中带泪,吞咽着一肚子的苦水。她非常挂念那对已经脱离她视线的娘俩,想打个电话,但却没有对方的电话号码。
有一天,她不得不询问男朋友:“明剑,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鲁明剑不需她明说,也清楚她问的是谁,回以一副凝重的神情:“我跟他失去联系了。”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俩毕竟哥们一场,你不该打个电话吗?”
鲁明剑一副苦笑:“你以为我不关心他吗?他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了。”
她心里一慌:“怎么回事?”
鲁明剑一耸肩膀:“一直关机。他可能没脸面对咱们了。”
她的双眼一湿:“也许···他心里有委屈呀。”
鲁明剑大胆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婷婷,不要再操心人家了。该考虑一下咱俩的事儿了。”
“咱俩的事儿?”
“嘿嘿,难道你忘记今年年初的承诺吗?”
她豁然醒悟:“咱俩的婚事?”
“现在距离五一已经不足两周了。咱们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她这时已经没有这份心情,但想到自己的承诺和娘的殷切渴望,于是强作笑颜:“好吧,你是男方,咋操办由你说的算。”
鲁明剑立即讲出自己的方案:“五一当天,咱们把燕青酒楼包下来,那家酒楼虽然不是全市最高档的,但却是最适合举办婚庆酒席的酒楼,还有表演的舞台。届时,把全公司的员工以及所有的亲朋好友以及客户们都请到,在婚庆公司的支持下,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当然,在婚礼之前,我们要去民政局注册登记,装扮新房,拍婚纱照···”
她听得有些心烦,不得不打断道:“好了,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我记不住。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鲁明剑一怔:“难道你不开心?”
她强作笑颜:“看你说的?我单了这么多年,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咋能不开心呢?我···现在头有些晕···”
鲁明剑赶紧表示:“你快做美丽的新娘了,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关于公司和操办婚事,都由我来张罗好了。你到时配合我就成。”
她嫣然一笑:“好滴,辛苦你了。”
鲁明剑面对自己即将迈上人生的巅峰,浑身都充满了动力,在积极操办婚事过程中,也不忘处理公司方面的事情。由于他就要做新郎官了,公司里的员工更是以他马首是瞻,每一次打招呼,不忘恭维几句。但王保芹却除外。自从陆建被开,她预感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步他的后尘,每天都是心事重重,即便面对鲁明剑,也做不到阳奉阴违。
鲁明剑看在眼里,心里怫然不悦,回想以前的矛盾,心里更是痛恨。自己马上成为梦婷公司的真正老板了,岂能容一个威胁过自己的女员工继续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