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人焦黄的脸色,于月自然不会拒绝。
“好。”于月点头,温和道:“您伸手,我切个脉。”
女人依言照做,声音低切:“我还在喂奶呢,赤脚大夫说不让吃药,按理说要是着凉,多盖两层被子发发汗也就好了,可是我这汗出了不知道多少了,感冒一点儿都没好。”
于月耐心听着。
脉象不浮反沉,她又握了下女人的手,果然冰凉,没有温热。
她心里已经有数,“这几天早晨起来有咳嗽的症状么?”
女人:“有,这几天早晨起来咳嗽的胸口生疼。”
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吃药了,何至于受这份罪。
于月了然,“风邪郁表,脾虚痰凝。小柴胡汤加减对症。”
鉴于女人还要奶孩子,这个用量需要把握清楚。
她直接在纸上写下处方,然后递给吕大夫看。
这是她第一个接诊的病人,于月现在作为一个实践经验不足的新人,写了药方自然要老大夫帮着看看。
吕大夫看到她的药方,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女人,微微点头。
女人抿唇,对她倒是十分信任,“丫头,什么药,你开吧。”反正刚才她都看见老大夫看了药方点头了,说明小丫头的药方没问题。
于月见吕大夫点头,松了口气:“柴胡15g,黄芩15g,半夏9g,陈皮10g,桂枝10g,白芍10g,干姜9g,五味子10g,黄芪30g,炙甘草10g。3剂,水煎服。”(参考百度)
“一共三剂,你还在哺乳期,药量相对减少,对孩子没有伤害,你的情况解表和里健脾,化痰止咳,再加上冬天上火,你平时要多喝水败火,我就不单独给你开药了。”
一段时间没有坐诊,一时半会儿于月还有些不习惯。
“谢谢你啊丫头,我一定多喝水。”
农家,别的没有,喝点儿水还是没问题的。
再者说,喝水可比喝药好多了。
于月抿唇一笑,打开卫生室的药箱配药。
女人在哺乳期,现阶段许多西药她都不能吃,所以于月开的是中药。
其他村民见她头头是道,想了一下,既然职工医院敢把她们带出来,还让她单独坐诊,再差能差到哪去?
再说了她们年轻得不行,不是还有一个老大夫在这坐镇呢,于是很快,她桌前又多了一堆人。
于月面上云淡风轻,熟练地给他们把脉。
李春梅抄完刚才的笔记,赶紧过来帮她配药。
看诊一直从上午八点持续到中午十二点,李春梅去厨房做饭,于月留在屋里扫地收拾卫生。
吕大夫从自己的私藏里,拔了根人参须扔在搪瓷杯里,拿起暖壶泡了杯参茶,给予月:“小于今天的表现不错。”
也不知道她的老师在哪里高就,小姑娘小小年纪,行医手法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坐诊。
“谢谢吕大夫。”于月毫不客气,对着杯沿吹了吹,小口小口把参茶喝完。
吕大夫从农场出来之后,天南海北的包裹就没断过,手里不乏好东西,她也就不客气了。
“你今天这些诊断都没错,用药剂量也对。”吕大夫倚着桌边,看着她:“等回了医务室,我看诊的时候,你就在一边儿多看多思,我忙的时候,你上手,我在一边儿看着。”
“好。”于月没有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
她看诊之后,工资也会高一些,她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于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上辈子她能安心地做大夫,跟她的家庭条件有绝对的关系。
只有生活方面保证了,她才能专心致志地给病人看病。
昨天来的女人,抱着孩子,提着家里自留地种的南瓜过来了,她看到于月,赶紧过去:“小丫头,我按照你说的吃了两剂药了,第一剂吃完我就不流清鼻涕了,今天早上又吃了一剂,精神头都好多了。”
于月哭笑不得,看她面色微带薄红,就知道汤药起了作用。
“三剂药喝完就能痊愈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保暖,冬季容易感寒,你刚生完孩子不久,身体素质各方面都比正常人要差一些,更要注意保养,多想想孩子。”
女人喝了两剂药就大好了,哪里会不听她的,连连点头:“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她硬要把菜塞给予月,小姑娘没办法,只能求助吕大夫。
最后还是吕大夫说大队长送了很多菜过来,他们不能收村民的东西,不然回了医院要受处分,女人这才作罢。
跟于月又千恩万谢,出了卫生所的门,女人见人就说:“坐在门口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小姑娘,医术可不得了,我去赤脚大夫那儿,因为喂奶,大夫都不给我开药,昨天她给开了药,才煎了两服喝完就快好了。”
“真有这么厉害?春花,你家孩子没事儿吧?”
“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能吃能睡的,我们家大嫂之前感冒去县医院开药,到家喝了药孩子吃奶之后,食欲都不好了,这个大夫开的药一点儿都没有影响,真是医术高超!”
在生产队看诊的这些天于月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因为有女人的竭力推荐,她也是忙个不停。
吕大夫倒是开心,两个助理分担了自己的压力,他乐得轻松。
于月把这些天看到的病症都记下来,然后写上吕大夫以及赤脚医生还有自己开的药方。
颜橘白在帝都坐诊,这些医案回去可以跟他探讨,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十天后,吕大夫宣布义务出诊结束。
这些天吃饭都是有一口没一口,来了人就得看诊,今天终于能吃口饱饭,于月一脸的劫后余生。
以前从来没发现,快乐这么简单。
大队长对他们再三感谢,吕大夫摇摇头说:“这不算什么。”
于月和李春梅收拾好行李,把屋子打扫干净,在雪停这天,跟着吕大夫踏上回八三六厂的路。
腊月十三,职工医院还有医务室的一行人,傍晚回到了八三六厂。
都累坏了,领导也没有别的安排,直接让各回各家。
于月到家简单洗漱之后,躺在暄软的被子里,安心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于月把这些天的心得汇总,去了吕大夫办公室。
因为他们去了乡下,月底假没休,月初可以休息两天。
农历腊月十五。
于月拿着之前借的书准备还回去,再去裁缝店取了之前没空来拿的定做大衣,又买了份糖炒栗子,回了家属院。
回到家,楼夜正在整理回乡的行李。
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解下围脖挂在门后,一边解棉袄扣子,一边看楼夜整理。
白衬衫外套橄榄绿毛坎肩,更显得男人腰细腿长,肩膀宽厚。收拾行李的时候眉眼冷厉,仿佛在做一项重大研究,听见她回来的声音,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又如春风化雪,露出些许温情。
“回来了?外边很冷吧。”他笑着站在单人床前,手上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
“差点儿就冻死了。”于月扣子解完,把大棉袄挂上,身着乳白色粗针毛衣,睫毛上挂着一层细密的小水珠,搓了搓手,她笑着说:“我记得你们还有一个礼拜才放假吧,这么早收拾行李?”
“嗯,”他放下手里的衬衣给于月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边,温声道:“我五天后开始休假,为期半个月。东西提前归拢出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于月想到一个礼拜之后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唇角不自觉上扬,想到什么,她抬手:“我给你带了礼物,要看看吗?”
“好,”男人走到床边,听到她的话,又来到了桌前,温声道:“没想到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收到礼物。”
于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要不要?”
楼夜:“要。”
两人的关系已经比于月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平时开玩笑,说说八卦放松了很多。
她也发现,楼夜这个人,虽然是高中学历,但是脑子里的东西可不少,不管于月聊什么,他都能良好的接上。
楼夜太高,看着小姑娘的时候要低着头,未免她一直抬头难受,他直接拉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纸袋上,他笑:“这是镇政府门口的糖炒栗子?”
“是呀。”小姑娘眉眼生动,眸光潋滟:“还有其他,你要不要猜猜?”
楼夜弯眸:“猜不着,我还是直接看吧。”
一共两个大的牛皮纸袋,拿过纸袋放在膝盖上,看到里面的衣服,他稍微挑眉。
“这是?”
于月脸颊微红,“你的工资都在我这儿,过年也没跟我说要作件衣裳,我就自作主张去裁缝铺定做了一件,青州冬天也就是三四度,穿这呢子大衣正好,回去之后不怕没得穿。”
顿了会儿,她又道:“你记得跟我爹娘说,这是我给你定做的。”
让于家父母知道,她和楼夜的感情还不错,这样他们也能放心了。
楼夜眼底笑意渐深,“你考虑的这样周全,到叫我惭愧。”
毕竟协议是他提出来的,但是执行起来方方面面确是于月注意的多。
“是我的不是,过年我应该给你买些礼物的,趁着这几天我还没走,咱们去成里转转,看看你有喜欢的,我送给你。”
于月笑笑没拒绝也没同意,反而道:“先看看衣服喜不喜欢吧。”
她想要的,自己会努力得到,跟楼夜还有协议在,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这衣服她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楼夜,所以她不会要楼夜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