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三奎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他在去厨房盛饭的空隙里,还特意去了一趟后院子。
在曾经拴马的那个后院子里,一只小鸟蜷缩在那里,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就那样跌落了下来。
七郎脸色有些异样,缓缓地退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七郎躺在自己的床上,浮想联翩。
开始的时候,这个院子里只有他和九璃姐姐,他觉着九璃姐姐不正常,他最起码比九璃姐姐好一点,就好那么一点。他罩着九璃姐姐。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九璃姐姐变了,变得正常了,她便罩着他。
再后来来了一个瘸子姐夫,他开始的时候,是那么的鄙视他,觉着他不但身子有残缺,脑袋也不灵光,处处还得姐姐照顾他,曾经无数次,他想把他赶走。
现在想来,不正常的还是他。一片树叶,他就能击败空中的一只鸟儿,这一点九璃姐恐怕也做不到。
还有那个姑婆,她进这个家的时候,就是个药罐子,家里所有的人都迁就她,以为她弱不禁风,处处让着她。
直到有一天,祖母来找事的时候,她竟然徒手撕祖母,而且不卑不亢,那个架势就是你们整个家族的人都上,也别想从老娘我这里赚一点便宜,就是那种气势仿佛可以抵上千军万马。
姑婆和一般的老太婆也不一样,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最后来的这个小圆子,完全就是一个痴呆儿,没想到姐姐细心照料几个月,竟然好了。而且虽然比他小那么多,他认字的时候,姐夫教一遍他就会了。哪像他啊,榆木疙瘩,无论姐夫怎么教,都不认识。
目前为止,‘阮七郎’这三个字,只会认,不会写。
姐夫无论说什么话语,小小年纪的小圆子可以瞬间理解;而他,则需要不停地问,一遍一遍地解释,才会勉强懂点皮毛。
若是再大一点,这种差距会更明显,他仿佛就不是为了他们这种阶层的人生的。
他今天才终于明白,其实这个院子里,真正正常的,或者是真正不正常的就是他了。这里的人,人人都罩着他。
罩人,是一种能力。
在这个院子里,最起码他没有。那晚,他翻来覆去很久都没有睡着。
在和村子里的那些小混混一起玩的时候,他也每人送给他们一个弹弓,他们平日里不去上学,就在家里练习弹弓。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练,他始终没有夸一句好。
“七郎,我的弹弓怎么样啊?百发百中不?”
“七郎,还是我的弹法百发百中吧?”
七郎从来没有回复过,也没有点头过。他只是笑笑,因为他见过什么叫真正的隔空打鸟,只是手中的一片树叶,就可以弹落空中的飞鸟。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深藏不露,除了他,他不是不露,而是没有什么可露的。只有小圆子每天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大声地嚷着道,“我的剑法百发百中,我用弹弓就可以击落树上的树叶。”
大家都哈哈大笑,他们继续鼓励着小圆子。但是那个笑容和话语都是真诚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家,真正的爱着这个家!他也想像他们一样,为这个家做出点微薄的贡献。
一有空闲的时间,他就老老实实的挑水、砍柴。九璃姐曾微笑着告诉他,这也是我们家需要的。
他很开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