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刘干事不敢置信的伸手比划着木桩子的大小,又看了看李志仁的腰。
“不可能吧?十岁的娃娃?”
“哪还有假啊......”
李志仁一想起回家就要挨打的场景,整个人都快哭了,低垂着眉眼叹气道:
“我四叔三天两头就得给他换个练功用的木桩子,上面还得裹着烂车胎。”
“这还得是小七叔没受气的情况下。”
“要受了委屈受了气,木桩子里面插的铁杆都能给你打变形了。”
“我的天呐。”
因早年生活在国外,一向对国内奇人异事感兴趣的刘干事当即按下了心里的惊叹。
见天色还早,便揽着李志仁的肩膀向着自己的营房走去。
“走走走,知道你不方便,去我的营房,我给你抹药。”
“你跟我仔细说说,你这小七叔都会什么功夫,你学会了没?”
“倒是教了不少......就是......”
二人的交谈声逐渐消失在了夜幕。
夜晚的寒风呜呜作响,站岗的哨兵紧了紧身上的棉袄,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
“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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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再过几天这土豆都能把牙蹦飞了......”
夜幕下的草丛中,老六李宝山朝着老五李宝贵低声抱怨着,手里的小半颗半硬不硬的土豆好似冻硬了的糠皮窝窝头。
难咬难咽不说,还喇嗓子。
这让吃惯了细粮的哥俩极为难受。
侦察连连长吴谨并没有同意炮营营长杨耿要人的请求,毕竟好兵谁不稀罕。
尤其是老五老六这样的多面手,频繁深入敌后的侦察连就需要这样的兵。
为了让哥俩活下去,连长吴谨特意让一排长陈石亲自带着哥俩,好随时随地的教授战场经验。
要知道新兵伤亡率最高的时候便是第一次上战场,这与本事大小无关,是经验与心态的问题。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有些噎喉咙的老五李宝贵没好气的扭过了头,毫不客气的抢过身边排长陈石手里的水壶猛喝了一口。
“嘿,你小子。”
排长陈石好笑的看着哥俩那犹如咽毒药一般的神情。
“一看你们哥俩以前就没遭过这罪,放心吧,过些日子就好了。”
“真的?”
老六李宝山眼睛一亮。
“必须真啊。”
排长陈石边看着远处只有几堆篝火照映着的南棒营地,低声笑着说道:
“因为过段时间你们就习惯了。”
“嗐......”
老六李宝山翻了个白眼一脸失望的爬了下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五哥,你说咱什么时候能吃上肉啊,我想大嫂做的熏肉大饼了......”
“吃肉?”
老五李宝贵微眯着眼睛,看着南棒营地里热腾腾的蒸汽,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
“今儿晚上,咱就吃肉......”
“陈排长......”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通讯员冬子猫着腰摸索了过来。
“连长让你派人抓个舌头过来!”
排里的兄弟一听到这话,纷纷抬头看向了排长陈石,紧绷起身体等待着命令。
“排长,我们去我们去。”
还没等排长陈石说什么,老五李宝贵便抽出了腰间的刺刀,一脸嫌弃的扔下了手里老旧的三八式步枪。
“追秧子这套我们熟啊!”
“滚滚滚......”
没听懂老五李宝贵黑话的排长陈石不耐烦的摆着手。
“添什么乱,对面正好做饭,你俩下去给人家加道菜吗?”
“老马,钉子,水生你们上!”
听到命令,老五老六哥俩身后当即爬起来三道人影,班长老马揉了揉老五李宝贵脑袋,意味深长的笑着道:
“学着点小子,就你手里那几招,还差点意思,现在未必好使。”
钉子水生二人也在路过老六李宝山身边的时候得意的挑了挑眉头,示意哥俩看仔细了。
老五李宝贵按住了不服气的老六李宝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古怪。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班长话里有话,而且那眼神就好像对他们哥俩极为熟悉。
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
这是老爷子李秋海常说的一句话,基本上可以算是李家的家训了。
李家的哥几个虽然听的不耐烦,但也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更何况现在是在战场。
按耐住了心里的疑惑,哥俩不禁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差在了哪里。
“排长,我俩跟着看看行吗?”
“唔......”
排长陈石迟疑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用手捏住了老五李宝贵的肩膀,低声嘱咐道:
“动作慢点,别靠的太近,无论发生什么,你俩都不许冒头!”
“听明白没有!”
“是!”
哥俩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便猫着腰向着老马几人离开的方向摸了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老马,钉子和水生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南棒营地不远处的密林里。
不知为何,三人半伏在草丛中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弹,手里握着的枪口忽上忽下。
就在老五老六哥俩看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老马似乎发现了什么,向着身后的钉子水生二人比了个手势后,便一步一挪的摸到了一颗树下。
而诡异的是,他每动一下,就有一阵风声传来,掩盖住了他在行动间细微的声响。
“他怎么做到的?”
老六李宝山瞪着眼睛看了又看,不明白这风声怎么这么听老马的话。
“经验......预判......”
“老马前面的树上有南棒的暗哨,要是咱们哥俩上的话,早就被一枪打死了。”
后脊发凉的老五李宝贵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蓦然间似乎明白了老马班长嘴里的差点意思,指的是什么。
他不由想起了小老七带他们进山猎狼时候的动作,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且每走一步都是逆风。
嗅觉灵敏的灰狼甚至没有闻到小老七身上的气味便被摸到了身后,变成了母亲梁玉床上的狼皮褥子。
而当时,他们哥俩只沉浸在了摆弄迫击炮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套动作的特殊性......
老五李宝贵狠狠拍了一把因为老马迟迟不动而发愣的老六李宝山。
“好好学着!别走神!”
只见老马口含刺刀,犹如幽灵一般缓缓爬上了树干。
水生的枪口已然锁定住了树冠里的人影,钉子则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伴随着一阵狂风呼啸,树冠突然剧烈的抖动了几下,片刻一道被绑的结实的身影被缓缓吊下了树,钉子与水生依旧没有动弹。
直到老马下了树把身影扛了起来,三人这才缓缓撤回了阴影处,消失在了哥俩的视野里......
就在老五李宝贵也准备带着弟弟撤离时,老六李宝山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五哥,有人咬住老马他们了!”
老五李宝贵闻声猛然回头。
只见老马几人撤退了没几秒,距离大树不远的阴影处,一张厚实的草垫被悄然掀起,土坑内缓缓爬出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