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间,只见安清悠柳眉倒竖,脸上犹如罩上了一层寒霜,径自冷冷地道:
“夫人这倒是骂我缺了亲情不成?青云妹妹究竟如何,想是夫人比我还清楚!清悠身在府中这么多年来,她又何尝有一天曾把我当成过她的姐姐?昨晚她口出而言,更是辱及了我那去世的母亲,究竟谁才是缺了亲情?我本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在父亲那里都也守口如瓶。若是夫人非要鸡蛋里面挑骨头寻我个不是出来,那今日便好好地说道说道,左右我有父亲在,有老太爷在,我就不信还能没了个说理的地方去不成?”
安清悠这一番话语说的速度极快,全没有以往那番淡然温顺之色,徐氏惊愕之余不免指着她嚷道:
“胆子大了呀!你少拿老爷和老太爷来压我,今日便仔细告诉你听真了!这安家我才是夫人,便是老爷那里……”
徐氏犹自在那里喋喋不休,安清悠却霍然而起,径自向门口走去:
“既是夫人一定觉得清悠有错,我这便去向父亲请罪,顺便让他说一说究竟是我缺了亲情,还是青云这事做得该打!”
徐氏逞强霸道了半天,原本还想着安清悠既是没向老爷明说自是心有所忌,此番便要拿夫人身份硬压她一个错处出来。
没想到这大小姐虽有容让之心,却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眼见她这就要去找安德佑发起狠来要玩真,徐氏一下不由得慌了手脚,连忙一把上前抓住了安清悠的胳膊:
“你这是要去何处?”
“刚刚不是说了,夫人若觉得不对,我这就去寻父亲说个清楚,请父亲定夺到底谁对、谁错!”
安清悠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好似就等着徐氏放手,她的脚步当即离开。
徐氏见不得她眼神中的那股子淡然自若,虽有心再与她争执几句,可却怕安清悠真的去寻安德佑,那她岂不是要被安德佑打死?
安清悠摆了摆胳膊,徐氏就是不放手,二人这般僵了许久,还是徐氏将这股子气忍下,脸上的愤恨泼辣全都收起,倒是挤出一丝谄媚的笑来:
“别介呀……”
“左右都是一家人,咱们娘儿俩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你刚才说得对!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动不动就闹到老爷那里去,我这做夫人的固然是管教不严,你这当姐姐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来来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嘛……”
安清悠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和徐氏正面交锋,之前虽已揣摩思考了许久,却在此时才是真真正正地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场,那一巴掌到底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安青云脸上。
她本来亦不欲把事闹大,此刻见徐氏到底是已经软了下来,倒也不太逼的过分。
脑中思忖片刻,安清悠才轻轻地道:
“夫人说得极是,左右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动不动就闹到老爷那里去,夫人的固然是管教不严,我这当姐姐的脸上也不好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徐氏恨得牙根痒痒,却还不得不给安清悠这个借坡下驴的机会,强撑着笑道:
“是极是极!我就知道大小姐最是懂事明理心胸广阔,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啊……”
安清悠见着徐氏这番咬牙切齿的笑,却也不放过这个让她无颜的机会,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道:
“夫人言重了,清悠愧不敢当!倒是刚才和夫人说话的时候,清悠在言语上颇有激烈之处,这事儿父亲恐怕……”
“哎呦!这说得是什么见外的话来!我如今虽是夫人,可也是从做姑娘的时候过来的,谁还没有个年少气盛的时候?这也算个什么事儿?”徐氏咬着牙把这事儿搪塞过去,只盼着安清悠别再提安德佑。
徐氏这般想,安清悠依旧满心悔矣的道:
“我终究是跟青云妹妹动了手……这事儿父亲……”
徐氏跳了高的道:
“别再提这个了啊,再提这个我跟你急!青云这丫头就是让我惯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么缺了规矩的事情也能做出来?岂止是该打,简直……简直就是该打!谁要是说她这事情做得不该打,我这做娘的第一个就不答应!”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话语急转之下一派融洽的轻松氛围。
用句另一个世界里常见的外交辞令便是——会谈双方在亲切友好地气氛下坦率地交换了彼此意见,在安府惯例及大梁朝礼法规矩的基础上,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就王侍郎府寿宴听戏事件达成了广泛而一致的多项共识……
这一页便算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揭了过去,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安清悠忽然又道:
“夫人,如今我这院子里婆子仆妇虽是不少,但终究是粗使的人居多。我身边只有青儿一个,有时候还真是忙活不开。倒想问一问夫人,府中可有年轻伶俐的小丫鬟?能不能给我调过几个来陪着读书写字?若是没有,便是新找上几个我自己调教也行。”
徐氏虽说做了半天笑脸,亦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肚皮里更是把安清悠恨得牙痒痒地。
此刻听她忽然说要加丫鬟却不禁为止一愕,正待说个不字,转念一想之间却又不禁大喜过望:
死丫头,你在这府里想做什么事,终究还是绕不过我这做夫人的去。正愁没由头扳过这一局来,这一次且看你家夫人的手段,如何的整不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