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梦今日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心惊胆战,她时而来到门口向外张望,像是在等谁,又像是害怕会遇上谁,来来回回,始终无法坐定。
“娘子,用点饭吧。”
傅清梦毫无反应。
“娘子?”青儿又唤了一声。
“青儿,你去里间拿来果酒,我要喝几杯。”
“娘子,还是先用点饭吧,你今日没吃早膳,奴婢怕你会伤及脾胃,又该不舒服了。”
“快去。”
傅清梦双手冰凉,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她不知顾清野是否知道昨日的事,只觉得若是不用酒水压下去,顷刻就要跌倒了。
青儿见到傅清梦面有怒色,眉毛皱成一团,心里大叫不好,连忙回里间拿出那壶被珍藏已久的西域果酒,送至傅清梦面前。
“快,给我倒上。”
傅清梦本想自己动手斟满,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就做不到。
等到酒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几杯酒下肚,双手虽依旧冰冷,胸口却松快了不少。
青儿很想劝她用点餐,却又怕触怒了她,因而只是立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说话。
很快,顾清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傅清梦忙指使青儿将酒藏进去,可空气里的酒味却是躲藏不过的。
顾清野一进门就闻到了,看着傅清梦稍显迷蒙的脸色,心里奇怪,但想到夜里同她说的话,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装作不知。
“侯爷。”
“坐,不必起身。”
“侯爷怎么来这里了,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我刚从文修弟那里回来。”顾清野刚一开口,傅清梦手里的筷子忽然掉落,叮当作响。
“这是怎么了?”
“侯爷请说。”
顾清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青儿,也看不出什么,于是便说自己并无他意,只是婢子以为他出了府,没有备下菜,所以才来她这里。
傅清梦显然松了一口气,肩膀悄悄放了下来。
没过多久,顾清野便说自己有事,出门去了。
傅清梦也放下筷子,重新回到里间,拿起那杯果酒尽享起来。
“娘子,大夫人昨日叫你下午过去,你醉成这样,这可怎么是好?”
“她叫我去,我就要去吗。告诉她,我才不怕她,要我去,我偏不去,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从今以后,我是傅家之女,不再是侯府的妾,她凭什么支使我?”
“娘子,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
“有什么不敢,我就说了,她又能奈我何?”
青儿知道她这又是醉了,于是好不容易安抚其睡下,而后连忙关上屋门,坐在地上哭。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会变成今日这模样。
她自少时起就到了傅家,也算是和傅清梦一起长到大的,从前在傅家的时候,傅清梦最是端庄不过,家里的主母也是用尽所有办法给她请最好的老师,从茶艺到针织,从花艺到品鉴诗文,样样都是拿得出手的,可如今进了这宅院,被夫君所厌,竟变成今日这幅模样了。
作为她的贴身婢女,青儿很为她不值,尤其是前一夜的事,这根本就不是大家小姐能做出来的。
原来当日顾清野离开之后,傅清梦的状况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愈加严重了,青儿正要去找郎中,却被傅清梦制止。
“别去找外面的郎中,我没事。”傅清梦全身火热,头上的汗液将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好不让人怜惜。
“娘子,都烧成这样了,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会伤了元气。”
“青儿,我这病,不能让别人知道。”傅清梦紧紧抓着青儿的手,不肯放开。
青儿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似乎猜到是什么了,便没有再多问。
只说道:“我知道了,娘子,那奴婢去拿毛巾来,给你解一解热。”
傅清梦信得过青儿,于是便放开了手。
等到青儿再回来床沿时,却发现傅清梦已经倒在床头,无论她怎么叫都唤不醒她。
青儿无奈,只好出门寻医,她牢牢记住傅清梦的话,并不敢声张,只能火急火燎地去请外面的郎中,可她刚一脚踏出院门,就迎头撞上了个人。
来人见她如此惊慌失措,连忙问道:“青儿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需不需要帮忙?”
此人正是陆文修,青儿早就知道他。
顾府有个老管家,常年生着病,这几日忽然就好了,有人问他,他就说是顾府的远亲陆先生治好的,并说他医术了得,是个难得的好郎中。
之后,后院里有好多女子也开始找他私下诊病,他不仅不收一文钱,还替那些女子保守秘密,从不会将别人的私事告知旁人。
“陆先生,我家娘子不好了,求你救救她。”
“快带我去。”陆文修一听说病情危急,连忙吩咐青儿带他进去。
傅清梦已经昏睡过去,无论怎么唤都醒不过来。
陆文修摸了一下脉搏,脸色忽然一变,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儿。
“陆先生,娘子这是什么病,是否无碍?”
“傅娘子无甚大碍,只是你再等我一刻钟,我回去取些东西,很快就回来。”
青儿守在傅清梦身边,眼泪一直都没停下,想来也是吓坏了。
不过片刻,陆文修便急忙回来了,老太太那边的寿宴还未散,府内的下人也不比以往,他一路走来,倒也没遇上什么人。
“快,我来给傅娘子施针。”
青儿守在门口,生怕其他人回来,看见陆文修在自家娘子的屋里。
等到陆文修的三根银针落下,傅清梦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这么在这儿。
青儿!”
“傅娘子,千万别动。”陆文修急忙伸手按住傅清梦的肩头。
“已经落了针,不可再妄动了,否则很容易出事。”
“你,你怎么在这儿?”
“傅娘子别担心,青儿姑娘就守在外面,不会有事的,况且我只是来医治娘子的病而已。”
傅清梦看着自己的手臂已经全部露在外面,陆文修施针时,清冷的触感让人又羞又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子怎会用这种药?”
“是误食的,并非故意为之,陆先生可千万别误会。”
“想来也是,这种药用不得,一两次无碍,若是常用,定会伤及肌理。”
傅清梦闻言转过脸去,只觉得脸上分外火热。
不过片刻,傅清梦就觉得身上已经大好,热汗退去,再也没有那么疼痛难忍了。
“先生,此事······”
“放心,不会有人知道,傅娘子尽可安心。”
青儿将陆文修送出门后,想拿出身上的银钱答谢,陆文修坚决不受,沿路回去了。
尽管陆文修保证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傅清梦还是不安心,因而才会一早去找他,当面答谢他。
可她没料到会碰到顾清野,心里很是不安,才拿酒解压。
此刻的她正安祥地卧在软帐内,隐隐能听到屋外青儿啜泣的声音,阳光打在窗沿,很是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