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这日没有出门,进门来寻顾清野,却发现院内寂静无声,丫鬟们寥寥无几,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等他来到正屋门口,发现屋门被大敞开着,竟连一个人也没有,他缓缓走上阶,正想进门探寻,转头才见到正倒地不起的沈青南。
“青南,青南,你快醒醒,你没事吧。”
顾荣担心地抓起她的肩膀,见到她满脸通红,像是还未熟透的桃子,即便在睡梦中也是如此诱人。
沈青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倚靠在顾荣的怀里,顾荣正担心地望着她。
“青南,你终于醒过来了。”顾荣脸上生起一抹笑意。
“来人,快来人呐,快去叫郎中。”
“别,二公子,不要叫人。”
“为何不要,你都晕倒了。”
“我没事。”
“青南。”
“真没事。”
“娘子!”紫苏等人听到顾荣的叫声,也闻讯赶了过来。
沈青南忙从顾荣怀里挣脱开来,低声说道:“我没事,你们下去吧。”
顾荣不明所以,但没有多问,而是将其引到一旁阴凉处坐下,一只手拿着团扇一直给她扇着风。
“二公子不必担心,我是故意如此,并非身上不适。”
“可有什么说法吗?”
“二公子就当是我爱玩儿好了,没有什么说法。”
沈青南笑了笑,感觉清醒了很多,示意顾荣坐下,不必继续跪着给自己扇风。
顾荣乖巧地坐在一旁,紫苏恰好也送了凉茶过来。
“二公子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是来找大哥的,看样子,大哥今日不在。”
沈青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发现他已经换上了原来的那件圆领薄衫,头发也高高竖起,戴着符合自己身份的头冠,风光依旧。
顾荣解释道:“我打算继续跟随先生读书了。”
沈青南早有如此预料,但也并不吃惊。
“因我从前无法静心,学究见我不争气,便离府而去,不愿继续教我。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最好,故来此寻大哥帮忙,想请先生再来府里教授我读书。”
“二公子可信得过我?”
“自然,莫非沈娘子已经有了良策?”
“很简单,读书人最是讲道理,此事既然是因你而起,由你出面不是最合适吗?”
“沈娘子有所不知,这位学究脾气古怪,并非能轻易说通的。”
“你都没去,怎么知道不行呢?”
沈青南的劝解给了顾荣不少勇气,当下就决定立马只身前往。
初秋的天,叶色尚未发黄,只是岸边的柳树已经没有夏日那般茵绿了。
顾荣驾马穿过好几条街,来到城郊一处僻静的竹林小院,有个小厮听到有人叩门,前来查看。
“公子,有何要事?好让小的前去通禀先生。”
“我是顾家二公子,请问学究在吗?”
“不满二公子,学究年事已高,今年五月就已西去,若公子只是找学究叙叙旧话,怕是无法成行了。”
顾荣深觉遗憾,又想起自己从前最喜欢逗弄学究,总是让他气恼不已,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是谁在那里说话?”
院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禀公子,是顾家二公子。”
“快请进来吧。”
顾荣心里诧异,忙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们学究的大公子,如今习得学究的讲学之道,也在为将来的授课做准备。”
顾荣找了个地方,将马固定一处,自己则随着小厮进了门。
刚入门,只见诺大的影壁立在门内,雕刻精美,光洁古雅,并非俗物。
来到院内,又见到几枝绿竹分布在左侧的墙根下,像是新栽种的。右侧的墙根下则是簇拥着的各色菊花。
抬头见到有个人正坐在竹椅上,身旁只有一个丫鬟立在那里,见来人也未起身,只是示意让顾荣坐下。
顾荣知道此人是恩师之子,也是恩师之徒,尽管看起来年岁并不大,还是恭敬地行了礼。
“二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顾荣刚在对面的石凳上坐定,那公子就问道:“二公子如今怎么想起找我父亲来了?父亲在顾府的时候,可没少被二公子捉弄。”
“说来实在惭愧,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总是惹得学究生气,如今想来真是不该。”
顾荣想起从前学究殷殷教导的模样,又想起老人家已经入了土,顿觉世事无常,想起沈青南所说的“不该蹉跎岁月”的话来,深以为然。
“听闻大公子也将授课?”
“不错,父亲在世时,我便一直跟随他学习,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便决定继承他的平生所愿,授课讲习。”
顾荣看着眼前的人,白皙的皮肤,是极少见的俊秀书生,不免思忖道:“既然是学究的大公子,从小耳濡目染,必定是个高人。况且我此前对学究那般不敬,要不是我,他也不会离开顾府,或许就不会这么早去世了。”
于是忙问道:“既如此,公子可否愿意入我顾府教授我读书?”
“公子当真信得过我?”
“我平日里虽喜爱玩闹,但素来仰慕学究的才华,公子既然得到学究的真传,想必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况且我天资平平,公子祝我,绰绰有余。”
“二公子过谦了,父亲在世时,也时常提起你。说来也奇怪,父亲总说你不听训导,难以管教,可心里却对你这个顽徒喜欢得紧。虽然他现在已经离世,但你能回来找他,想必也是机缘未了。”
顾荣听得此话,心下一沉,不敢深思,怕情绪难以自控,惹人笑话。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亦竹。”
“高亦竹,好名字。”顾荣已经决定将此人当作讲习先生,请回顾府了。又因对方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便认其为兄,开始熟络起来了。
“二公子有意请我进府,我自当感激,只是在此之前,有件事,我不得不先告知你,好让你有所准备。”
“高兄请言。”
“我离不开它。”只见对方拍了拍竹椅,仔细打量着顾荣脸上的反应。
此时顾荣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之所以会刻意将双腿盖住,也不起身行礼,并非托大,而是因为双腿不便。
“无碍,我定会着人好好伺候先生,先生只要能来,学生便感激不尽。”顾荣听此,便不再称兄,恭敬地叫他先生。
一切谈妥,顾荣临走时,又问学究葬在何处,想要去祭拜,高亦竹客气了几句,便将地址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