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请公公禀告陛下,我有要事相奏。”顾清野气喘吁吁,同皇帝跟前当值的老公公如此说道。
“顾侯,陛下刚睡下,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见······”
“公公,事出紧急,今日我必须见到陛下。”
“可是顾侯?”
大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老公公退居一侧,将顾清野放了进去。
“臣有要事启奏陛下,不得已深夜叨扰,还望陛下恕罪。”
“顾侯不必多虑,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朕也想知道究竟何事,会让你如此惊慌。”
顾清野将这几日发现的事情全都禀明了皇帝,皇帝沉吟片刻,问道:“可查出是谁了吗?”
“尚未可知,不过臣已经派人去盯着了,若是有下一步动作,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西鼓城距此不过三百里,赈灾之事一拖再拖,如今各府的灾银也发下去了,竟还是有这么多流民,这些臣子究竟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顾清野看着年轻的帝王,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
“陛下,那些臣子罔顾朝纲,欺压百姓,的确罪大恶极,可寻常官员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行如此悖逆之事?
如今户部掌事乃是张禀义,也是秦王一手提拔上来的,这其中的猫腻,想必陛下一眼就能明了。”
“顾侯,你说的固然不错,但是朕总觉得,将所有事都推到王叔身上,是否太过武断了?”
顾清野觉得诧异,抬头看了眼皇帝,只见他频频示意,暗示身后的帘内有人。
顾清野会意,猜到什么,忙说道:“是臣鲁莽了。
只是陛下,无论如何,赈灾之事是户部的事,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还请陛下为那些百姓做主,早日查清此事,给百姓一个交代。”
“顾侯,朕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再想一想,明日再议。”
顾清野见到皇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没有再说下去,然而正当他准备退下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浑厚苍老的声音。
“顾侯请留步。”
顾清野回头,竟发现秦王正从帘外走径直走了出来。
“王叔。”
“陛下,既然顾侯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夫也不必再遮掩什么了。”
“秦王。”顾清野虽然意外,却还是恭敬地按礼作揖。
“陛下,臣竟不知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今日顾侯所说之事,也是要上奏之事,还请陛下容我禀明。”
“王叔,请说。”皇帝看了眼顾清野,如此回复秦王。
“陛下,近日臣得到消息,说是顾侯的手下曾多次游走在街巷,行色诡异,来去无影,很不寻常。臣担心这京中安危,不得已派出兵士跟随其后,然而却总是跟丢。
直到今日,终于有人来报,说顾侯派人暗自处理了大批尸首,似乎是想要掩盖什么罪责。臣知顾侯在朝堂位高权重,又深得陛下的宠爱,以为是陛下的旨意。
因而念及百姓的安危,想要进宫来劝阻,希望陛下以民为要,莫要受了旁人的挑唆,将黎民之生死视若儿戏,可谁知顾侯倒是先来状告我了,真是奇事。”
“王爷,想来此中有不少误会,杀死百姓的并非是在下,掩埋尸首的更不是我,陛下爱民如子,怎会下令让我动手杀害百姓?”
“既然如此,为何顾侯还要派兵把守在那些荒废的府院,不让任何人靠近呢?”
“陛下,此事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些流民都是饿死的,臣亲自到现场查探过,错不了。”
顾清野没想到秦王竟然恶人先告状,企图将所有罪责都怪到他的头上。
“至于秦王所说的派兵把手,则是臣担心尸体又会不明不白地消失,因而留下来固守的,然而没想到,那两个兵士也被那恶人杀害了。”
顾清野冷冷看着秦王,对他的诡辩深恶痛绝。
“顾侯真是巧言令色。”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秦王脸上的轻蔑,让顾清野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看出对方并不害怕公开此事。
“陛下,臣有件东西想上奏给你。”
说着,秦王便从袖中拿出一摞单子,奉给皇帝。
“这是?”
“此乃各地的财政账目,西鼓城的也在此列。”
“王叔有话,不防直说。”
虽如此说,皇帝的眼睛却不曾离开过手中的账目。
“西鼓城虽不是我朝最富庶的城池,但因地处盆地,土地最是肥沃,即便是灾年,也不至于落得民众逃亡的境地,况且还有各个府门下放的灾银,顾侯说这些流民来自西鼓城,可有什么证据?”
“秦王所说,定然也有几分道理,可凑巧的是,在下的确有证据,而且是人证。”
“顾侯这话就自相矛盾了,方才还说这些流民都已被人处决,现在又说有人证,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秦王依旧是逼问的语气,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意外。
“自然是句句为真,或许是凶手遗漏,我恰好从那些死尸里寻来两个孩子,他们可以作证。”
见到二人如此争执不休,皇帝神色如常,缓缓说道:“两位爱卿所说之事,朕已全部知晓。至于真相如何,朕还是觉得应该再调查一番才能有所定论,这样,明日朕就派人去查看灾情,两位爱卿也继续查一查这些灾民究竟是何人下手除去的好不好?”
二人知道此事还要进一步追究才能了解真相,因而躬身称是,这才从大殿内退了出来。
皇帝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很快就沉了下去,究竟谁是谁非,尚且还不能确定。身为帝王,左右争锋相对,既有好处,也有坏处。若是能处理得当,只要安抚好这两个人,朝局也便稳固了。可若是处理不当,仅此二人也可能会让朝堂瞬间倾覆。
“想必顾侯今日有所失望吧。”
“秦王何出此言?”
“老夫虽然年事已高,但却还没有到昏聩的地步。今日之事,顾侯一口咬定与我有关,若不是我早已在此,想必已经成了残害无辜百姓的杀人凶手了吧。”
“王爷误会了,在下和王爷一样,都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而已,况且此事,在下也只是将情况禀明圣上,从未有过恶意诽谤他人之意,王爷果真是误会我了。”
“误会也好,事实也罢,老夫并不在意。顾侯年轻气盛,自然有冲动的时候,老夫自然不介意。老夫在陛下身边侍奉数十载,难道还不知道为官之道吗?只是作为长辈,我还是要劝一句,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顾侯可要当心了!”
秦王故意用手拍了拍顾清野的肩头,表面上带着笑,眼神中却暗藏杀机。
如此明晃晃的威胁,顾清野不可能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