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来到屋内,只见床上的沈青南已经气息奄奄,满头大汗,手里紧握着那瓶药,怎么都不愿意撒手。
心中焦急,只能催促丫鬟们再去请郎中。
昨日明明还见过她,怎会突然病得这样重了。
转头对紫苏问道:“不会又是像上次那样吃坏了什么东西吧?你们平日里怎么不多照看着些,病成这样才去找大夫,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紫苏委屈道:“奴婢知错了,不过大娘子这病也来得奇怪,早上还好好的,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就这样了,到现在还不过两个时辰,方才已经喂了药,似乎好受一些了。”
顾荣看着床上的人,虽然背着身子,肩头却微微轻颤,明显十分不适。
紫苏低头想了想:“除了上次吃坏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奴婢看大娘子一直捂着肋下,不知是什么病症······”
顾荣心里担忧,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可惜陆文修已经出了府院,否则让他来看,或许早就好了。
左手似乎被什么小东西膈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颗小药丸,刚一捡起,就听到床上的人传来微弱的声音:
“二公子······”
沈青南艰难地抬起眼皮,幽幽地望着眼前的人。
顾荣担心道:“我来看你了,没想到这样严重。”又蹙起眉疑惑道:“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今日就病成这样,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这病症看起来可不轻。”
沈青南扯了扯唇:“昨日夜里贪吃,偷偷去后厨找吃的,只有些剩菜,将就着吃下了,早上起身时就觉得不爽利,捱了半日,终究还是伤了脾胃······”
只能用这种话先稳住他们了,她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一个叫做忘颜丹的毒药,长久留在体内的后遗症。这种药一但服用就要服用一辈子,否则必会像此刻这般忍受蚀骨的疼痛。
她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回到最初的相貌,虽然初见成效,嘴角的两颗梨涡渐渐回来了,但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服用,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肝脾已经不同于旁人,这样的疼痛是在她预料中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顾荣一阵心疼,见她强撑着,忙叮嘱道:“要是太累就先歇一歇,丫鬟们已经去请了大夫,很快就会好的。”
微微点点头,方才服用了那颗药丸,已经压下去不少了,估计寻常大夫也看不出来是忘颜丹,这样的烈药只有黑风阁才有。
手里的瓶子还在,她翻转身子将其压在枕下,以为顾荣没有察觉。
“紫苏姐姐,大夫到了。”紫苏回身,古月领着一个老郎中出现在门口。
老郎中坐在床沿,微微眯起眼,双手来回查探,许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荣却等不及了:
“大夫,您说句话,她这病严重吗?”
老郎中放开手,身体向后仰了仰,抚着白须,缓缓开口:“要说严重,恐怕已经无药可医,要说不严重,也不过是肝气郁结,加上脾胃寒气太重,两相作用,却又无法平衡调和,最终引发不适。”
“那该如何调理呢?她现在已经感觉很疼了,这也是肝气郁结吗?”
顾荣听得“绝症”二字,开始有些慌乱。
大夫见此,也并不心急,而是劝道:“公子不用担心,你家娘子的病,我心里有数。”
顾荣微微一顿,看了眼沈青南,大夫则继续解释道:
“老夫行医走访多年,什么样的病症没见过?无论是身中剧毒,还是痼疾难消,吃老夫的药,虽然不见得一定能药到病除,但总归是有效的。”
听到大夫了话,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过······”
“不过什么?”
“娘子体内有一股寒气,让人觉得意外,照老夫来看,恐怕以后很难会好。”
顾荣忽然站起:“这又会如何?”
“恐怕娘子日后子嗣福薄,难以生育。”
紫苏听到这话,立马在旁掉起泪来。
女子要是无法生育,如何能在夫家立足?娘子无依无靠,来到这里,若不是一直以来有老太太照顾,大夫人不知要为难到何时。
如今侯爷娘子终于能亲近几分了,却被告知无法诞下子嗣,娘子今后恐怕又要受苦了······
顾荣听此,催促大夫开了药方,便命人送了出去。
回过头,望着床上的沈青南,满眼的心疼。
只能劝慰道:“大哥不会在意这些,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病还没有完全好,别因为这几句话,又添一层伤痛。”
听到顾清野的姓名,沈青南觉得窒息般的难受。
身上痛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听到,连顾荣都能大老远看她,为何依旧见不到他的身影。
是了,傅清梦刚刚怀里孕,这是顾家第一个孩子,他心里高兴,选择去陪她,这是应该的。
况且老太太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到玄孙,如今她又在病中,这个消息无疑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从进入顾家的那一刻开始,沈青南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这样的身份,如何能给孩子未来呢?
即便生了下来,又能陪伴他多久,若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心愿,诞下子嗣,日后却又不能陪她成长,岂不是徒然带他们来这世上受苦吗?
她不能让悲剧继续上演,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要承受的。
日影西斜,凉风入夜,沈青南昏昏然睡去,不知今时何时,梦里的那场大火依旧汹涌,烧得她胸口阵阵灼痛。
顾荣一直没走,最后竟趴在床沿睡着了。
顾清野在外忙了一天,刚回到府门,就被麦冬告知沈青南正在病中的消息,立马从白马上跃下,来不及牵绳,就跑了进去。
院内寂静,紫苏和古月去了后厨煎药,屋内烛影昏暗,他一步步走近,才发现床前一直有人守着,是顾荣。
看着两人相叠在一起的手,沈青南眼角噙满的泪,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中闪出一丝寒光来。
怎么就病得这样重了,早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侯爷,你回来了?”
紫苏的话,惊醒了在场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