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清野失势,从手握军权的大将,变成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名头虽好听,却只是个文官。
若是在太平盛世,自然是个人人羡慕的,可现在朝中各种势力纠葛在一起,没有了实权,很难伸展手脚去守护谁了。
顾老太太去世后,停灵许多天,顾清野借此丁忧在家,没有再去宫里。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凤阳公主能来,实在出人意料。
沈青南跟随家中众人忙了不少时日,面上憔悴了不少,顾清野心疼她,想让她回去休息,刚要转身,就见到一个丽影出现在门口。
凤阳公主身后只跟着两个侍卫,身上是素服,头上也没有任何首饰,和平日里穿金戴银的模样相比,今日更显得庄重典雅。
夫妻俩止步未走,留下来接待她。
“不知公主殿下会来,实在有失远迎,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顾侯客气了,这就是侯夫人吧。”
“臣妇沈青南见过公主。”
沈青南伏地跪拜,凤阳公主没有阻止,甚至都没叫她起身,转而对顾清野说道:“是你那日带到宴会上的那个吧,过了这么久,本宫都快认不出来了。”
顾清野顿了顿,回道:“这几日家里事多,太过操劳,实在难为她了。”
又回头看看妻子,发现她果真消瘦了不少。
沈青南等着凤阳公主让她站起,却始终听不到这句话,公主似乎忘了还有一个人跪在地上。
“公主身份尊贵,能来给祖母送行,臣感激不尽。”
凤阳公主转身看向灵柩,感慨万分:“当初本宫和陛下险些遇害,是你祖母看出端倪,让顾老侯爷偷偷报信,才救得本宫和陛下的性命,此等大恩,本宫一直铭记于心,如今她老人家已去,来为她送送行,也是本宫应该做的。
况且,这是陛下的意思。”
顾清野愕然,祖母从未提过这些事,他只是从父亲嘴里曾零星听到过一些,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臣感谢陛下和公主能挂念祖母。”顾清野见沈青南还跪在地上,乘着话头赶忙跪了下来。
“谢什么,快起来吧。”
顾清野起身,顺手扶起一旁的沈青南。
“侯夫人若是有事,可暂行回避,本宫还有事吩咐顾侯。”
顾清野看了一眼身后,紫苏连忙上前扶住沈青南。
“臣妇告退。”
沈青南回到了里屋,想起凤阳公主看顾清野的眼神,以及充斥着鼻尖的胭脂香味,感到一阵恶心。
竟转头吐了起来。
紫苏连忙送来痰盂,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大娘子,不会是···”
沈青南摇摇头:“不会。”
她知道紫苏想说的是什么,但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怀孕呢?她只是闻不得那胭脂味,她只是觉得自己跪在地上,被人忽略时,很像是回到了黑风阁里的那段时日,似乎随时有可能被人践踏,践踏她的肉身,践踏她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自尊。
“咱们回去吧。”
主仆俩说着,就要回到院子里,沈青南却再一次发呕起来,回头在痰盂上吐得死去活来。
紫苏看着,眼里瞬间就有了光。
“大娘子,这回恐怕是真的。”
沈青南茫然地望着她,心却一直在往下沉。
门外,凤阳公主站在廊前,面对着顾清野,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清野,那日是我冲动了。”
“公主。”顾清野可不想再想起那种事了。
“公主还是不要戏弄臣了,殿下屈尊降贵来送祖母,臣感激不尽,但是其他事,还是别再提了。”
“你回答的这么决绝,就是因为里面这个?”
她不得不说沈青南的确有些模样,只不过看起来身子那么瘦弱,不像是能长久的。
“是。”
凤阳公主嘴角依旧含着笑,在顾清野眼里却显得十分诡异。
凤阳公主势力如此之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急切地与他亲近?
难道单纯是因为男女之事?不可能?一个最擅长权衡利弊的人,怎么会相信儿女情长之事?
那她又有什么目的呢?
看着远去的背影,顾清野陷入沉思。
“若轩?”
顾清野下意识地唤起傅若轩的名字,一转身,却见到傅清梦正从门内出来。
“你身子重,若是有事,吩咐丫鬟们去办就是,何必要亲自出门?”
“我想去看看哥哥,等过几日,就越发动不得了。”
顾清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亲手将其扶上了车才回门。
“娘子,侯爷这么在意你,奴婢真为你高兴。”
傅清梦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握着手炉,偶尔摸一摸隆起的肚子。
傅若轩依旧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监狱里的空气依旧那么恶臭。
傅清梦停留了很久,出来时面色阴沉无比,差点都忘记给守卫用来打点的银子了。
回来时她故意绕了远路,说是想去软胭阁看看,却在临街下了车,让车马先去软胭阁门口等着,自己则带着青儿去了一家医馆。
青儿抬眼,这不就是陆文修的药堂吗。
主仆俩进门,陆文修正小心给一个姑娘抓药,送走之后,他才将眼神落在了门口的两个人身上。
“你······”陆文修见到来人是傅清梦,满脸的不可置信,低头见到她的肚子,更是面色铁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先生不请我们坐坐吗?”
傅清梦清脆的声音将其唤醒,陆文修终于回过神来,站起身来到她们面前。
“恭喜傅娘子,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还要多谢陆先生的尽心调养,才让我那么快就怀了顾家的孩子。”
傅清梦说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轻轻用手帕捂了捂鼻,才忍住了。
陆文修看出她的表情,连忙问道:“傅娘子今日前来,可是身上不适?”
傅清梦顿在那里,只有青儿说道:“娘子这几日没有什么食欲,总吃不下饭。”
陆文修很小心,从青儿那里拿来一方绣帕,盖在傅清梦的手上,才将手轻轻搭在脉上,仔细查看。
“娘子该多放宽心才是,心郁难解才会如此,肚中孩儿正是长大的时候,可千万不能不吃。”
“我知道了。”
傅清梦拿开手,没有再听下去,转而问道:“陆先生文章写得那样好,可否为我这个孩子取个字?”
陆文修背对着她,手里的针包不小心掉落在桌上,等他回转身子时,又是一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