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亦竹想起身,不料顾荣伸手将她的头发压在了手下,她头上一吃痛重又倒了下来,竟压在了顾荣的身上,两片香唇也落在了男子的脸上。
高亦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长长的睫毛,坚挺的鼻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英气十足。
她赶忙抬起身子,爬到榻尾,瑟缩着不敢有别的动作。
幸好顾荣酒醉,呓语了几句,又睡了过去。
芸若听到屋内没有了动静,只有高亦竹的影子还落在窗上,便进门来服侍。
“先生。”
“嘘!”
高亦竹示意她顾荣刚睡下,不可宣声。
最后是高亦竹移到内里的床榻就寝,芸若帮她换上贴身衣物,又拿来寝衣穿上,才安然睡去。
第二日顾荣尚未起身,头上被人敲了一下,起身来看,高亦竹正坐在木椅上,手里握着一本书,唤他起床。
“日上三竿,公子还不起吗?”
“先生,酒气未散尽,只怕我就算立刻起身,也看不进去书的,还请先生宽限我半日,醒一醒酒再好好用功。”
“也罢,总之,后日我是要看到你的文章的,到时候要是写得太差,或者让为师看出你在应付了事,可别怪我责罚你。”
“多谢先生。”
顾荣说着,转过身又睡了过去,高亦竹则自行推着木椅,来到了屋外。
雪落满山头,庭院里的高低树木也都披上了银装,丫鬟们在廊前来回穿梭,步履不停,似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芸若,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听闻过几日云知姑娘要回府祭拜老太太,府里正忙着布置呢。”
“看来圣上的确很重视云娘娘,素来鲜少有人能从后宫回家省亲的,看来顾家也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不受重视。”
高亦竹收回眼神,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青南还在因为傅清梦的死而伤怀,但是顾清野在忙府里的事,一大早就出了院门,两人未能交谈几句。
“大娘子,别忘了手炉。”
紫苏跟在身后,照应着沈青南,天寒地冻的时节,丫鬟们来回折腾,脸上都是红扑扑的。
“大娘子,这些事,交给奴婢去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前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早上见了那孩子,我这心里愈加觉得难过,这么年轻的人,说没就没了。”
她满面愁容,掩藏着半真半假的情绪,以此安抚稍觉忐忑的内心。
刚来到后院,远远见到有一人坐在松树下,仰望着松上的雪,静默不语。身后的丫鬟似乎也幻化成了一枝孤梅,立在那里,丝毫无动。
“那是高先生,是给二公子教授学业的。”
沈青南从前也远远见过,但两人从未打过照面,她心里一直疑惑,那么年轻就能熟读经义,且为人师的,究竟是怎样的奇人。
今日一面,倒是给了她机会。
“见过先生。”
沈青南从后作揖,木椅上的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眉目俊朗如画,白皙的脸上因为太过寒冷,显得更加惨白。
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儿?
沈青南不由得看呆了。
“大娘子安好,我不便起身,无法给娘子回礼了。”
那人开口,嘴里的热气化成一团雾,让人看不太真切。
“先生来府多日,却一直未能得以相见,今日有幸,便特意前来问安。天气冷了,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们去做,别客气才是。”
高亦竹看着眼前的女子,上下打量着,见她虽然身在侯门,却通身丝毫没有高门贵妇的样子,穿的也是简单的素锦,颜色淡雅,头上钗镮尽数都除了去,为逝者守丧。
沈青南立马感受到她的眼神,忽然觉得浑身不对劲,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大娘子不用担心,二公子待我很好,我平日里鲜少出院,所以见人也少。”
“高先生的腿······”
沈青南说完又觉得失言,忙转圜道:“我是想说高先生如果有寻医的想法,我倒是有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他对医理研究深切,说不定能够帮助先生重新站起来。”
只见高亦竹嘴角含笑:“因为这腿,我不知问过多少药,是小时候落下的病,好不了了,大娘子不必担心,二公子为我打造的木椅很好,为我省了不少事,出行无虑,不敢多求。”
他竟然拒绝了,沈青南心里意外。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尽管寒风入骨,他身上也只着一件青衫,用披风遮挡的身子,还是显得消瘦不已。
回到院内,沈青南刚进门就看到顾清野在床前的柜子里在寻什么东西。
“侯爷在找什么?”
顾清野忙放下手中的几个药瓶,快步来到她的面前。
“昨日寒重,我让大成出门采买些东西,没想到他那么个大男人竟然一下子病倒了,我知道你素来喜欢收藏药石,便回家来找你,可是你不在,故而翻找查看,你能帮我找找吗?”
听说是大成生病,沈青南自然是在所不辞的,连忙寻来一瓶药,送到顾清野手里。
“这是温香散,冬日里风寒受冻,最有疗效,快拿去吧。”
“好。”
顾清野来到屋外,神色凝重,大成从外赶回,顾清野将他引至前厅。
“侯爷,近日军营来报,说有几个兵士夜里忽然逃跑不见了。所幸他们是京郊外的庄子里的人,我叫人去看了,家里人并不知晓他们的行踪。”
“我知道了,这样,你去找宋将军,这几天先别回府。”
“是。”
看来秦王已经知道他在军营训练精兵的事了,不过此时的北麓营已经在皇帝手里,不知他是否也清楚。
屋内炭火渐冷,顾荣才从被窝里钻出。
顾夫人迟迟不见儿子,气了一早上。
此时见他正从高亦竹所居的屋舍内出来,还满脸疲惫,以为他又偷懒了,立马斥责道:
“你那先生究竟教你什么了?如此荒废时日,还说什么要考功名立学问的话,岂不是痴心妄想?要我说,你就不应该请他进门,他父亲虽在顾家教书多年,但他毕竟还年轻,让他来教你,真不知道会教成什么样子。”
“娘,你就别管了。”冷风一吹,顾荣醒了不少。
“先生的教授方法和老先生的确不同,但对我自身十分有益,孩儿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母子二人回到屋内,顾夫人依旧愁容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