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南并不知道傅若轩的事,回到府院后,她意外地来到高亦竹处,和他闲话起来。
“大娘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喝茶?”
“听说昨日夜里,先生住的宅院着了火,想必先生刚搬过来,有些地方丫鬟们照应不到,恐怕委屈了先生,故而前来看望。”
高亦竹看着眼前的丽影,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
“大娘子有心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只是······”
“先生不妨直言。”
“只是黑夜里风大,阁中的那副海棠花不小心被吹落,掉进了灰里,有一角已经撕破,不知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沈青南神色一凛,怔怔地望着他。
“是你。”
“大娘子说什么?”
沈青南刚想追问,却见紫苏急忙从外跑来:
“大娘子,侯爷让你过去。”
“就算是侯爷唤我,也不必如此着急,出了什么事吗?”
沈青南边走,边侧身问紫苏。
“听说侯爷将傅将军接回了府里。”
“傅若轩?”
沈青南心里咯噔一下,傅清梦的死是个意外,若是傅若轩回来知道傅清梦已经去世,必定会以为是她动得手,那她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告诉侯爷,就说我受了风寒,不宜见人,傅将军刚刚从牢狱里出来,恐怕此时会面,会将病气带给他。”
紫苏闻言,立马转身就去了。
沈青南自知顾清野不会轻易相信,回到院里,命古月悄悄准备了一大桶凉水,然后全身浸入其中。
她不能这么快就暴露,至少,她得先想好自己的退路才行。
听说她生病,顾清野果然回来看她。
此时的沈青南正躺在床上,开始发起烧来。
顾清野摸摸她滚烫的额头,吓了一跳:
“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会烧成这样?”
沈青南神情倦怠,似乎已经很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清野只能守在她的身边,命人好好照看好傅若轩,顾荣则去宫里当值了。
夜里,沈青南被烧昏了头,说了一整夜的梦话。
顾清野陪在左右,寸步不离。
他想起此前皇帝所说的话:
“你我都清楚她另有身份,你想保她,朕可以理解,但前提是,你不能让她伤害到任何人,包括你。
否则,朕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秦王的爪牙。”
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有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将要发现什么了,可到头来,又会觉得两手空空,怅然若失。
“娘,娘。”
沈青南又梦见了那场冲天的大火,她见到自己被困在其中,看着母亲一点一点消失在火光之中。
顾清野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着一旁桌柜上的那瓶药,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自从发现她的不同,顾清野就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赌,赌她不会露出马脚,赌她能够永远欺骗下去。
“侯爷。”
大成站在门口,顾清野将沈青南的手放回被窝,起身走了出去。
“发现什么了?”
“属下一路跟随车辙印,发现大娘子是去了一个叫‘保育堂’的院子。”
“这是做什么的?”
“属下敲门问了,府院门户紧闭,里面的妇人也不肯多说,只让我快点离开,似乎很怕被打扰。
因而属下只能等在附近,见到有卖炭的人从内里出来,付了些银子,才打听到这里竟然有十几个遗孤,都是被好心人收养的。
属下觉得,这个好心人一定就是大娘子。”
竟有这等事,沈青南从未提过。
怪不得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软烟阁的生意,今日是收账的日子,可见是去照看收养的孩童们了。
而后,他便顺手将那瓶药递到的大成手里。
“你把这个拿去给文修弟,让他看看里面的药,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大成将要走,他又拿出另外一个:“再拿上这个。”
大成拿在手里,感觉好像是空的。
“这里只有两粒,你再让文修弟看看,这两个瓶子里的药丸,成色、功效有何不同。”
顾清野检查过,原来的那瓶药,已经被调换了,幸亏他提前留了两颗。
于此同时,黑风阁内,洞池旁,沈墨光者膀子,在冰石上打坐。
“禀阁主,有探子来报,宋时茂已经回京。”
“这么快。”
沈墨睁开眼睛,嘴里呼出长长的白雾。
“阁主,还是休息一下吧,您已经在这里整整三日了,属下担心您会撑不住。”
“闭嘴,退下。”
沈墨不需要谁来关心,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哪怕这个过程会伤害到自己,也无关紧要。
等到他回到正殿之时,秦王正等在那里。
“父亲。”
“我听说你近日练功十分用心?”
“儿子是怕日后万一动手,也能保护好您。”
“你有这份孝心,为父自当欣慰,只不过千万不要心急,咱们父子俩,无论少了谁,这大事就成不了。”
沈墨低下头,想起什么,不等秦王收回放在肩膀上的手,赶忙说道:
“大哥······”
“什么?”
秦王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字眼了,即便这件事过去多年,心里的那根刺依旧还在。
“前几日顾府行丧,我听说大哥也在其中。”
沈墨口中的大哥,就是那个救沈青南于水火的思空师父。
“他已不再是我王府的人,你母亲生前最想见的就是他,可他从来不肯露面。他但凡有一丝怜惜,都不该如此狠心,就连见最后一面都不肯。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沈墨禁声,看着秦王摇摇晃晃走出殿门,心里空得厉害。
圆月高悬之时,他立于危檐之上,寒风在他身边肆虐,剑气划破长空,留下一声声尖啸,孤独地悲鸣。
忽然,沈墨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等对方说话,只一回身,就向对方狠狠刺去。
剑头直抵对方的前胸,似乎稍不留神,就要刺破胸腔。
“是你,为什么不躲?”
“世子没有吩咐,我就不会躲。”
“可是我也没有吩咐你上来。”
那人蒙着面,沈墨一听就知道是谁,收回长剑,坐在檐上,拿起一旁的冷酒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