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沈青南立在大殿门前,殿门缓缓开启,门外积雪三尺,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沈青南被两个侍卫押着,将要入狱受刑。
沈墨跟在身后,见到她数次摔在阶前,想要伸手扶起,可他的手都没有碰到臂膀,沈青南就已经站起来了。
顾清野亲眼看着沈青南离去,想再请求皇帝,刚一拱手,就撞上了皇帝的双眸,最终只能紧皱眉头,忍痛作罢。
沈青南被罚在狱中思过,等到哪一天凤阳公主想通了,她才有可能出来。
身为一国之君,明明答应事情水落石出后,就会放过她的,可凤阳公主一句话,沈青南还是没能逃过被囚禁的命运。
“你那么担心他,我还以为他对你有多好。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墨嗤笑一声,在宫门口择了一驾马车,将沈青南送了上去。
“世子殿下可想清楚了,我现在是凤阳公主的一介囚犯,你既不让我带着枷锁,还为我准备马车,若是公主怪罪下来,世子就不怕被连累吗?”
只见沈墨上前一步,从下望着她:“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一旦入了这大狱,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沈墨是京中狱首,见惯了在监狱中受尽磨难,苟且偷生之人,将沈青南送进去,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凤阳公主的性子,人尽皆知,而她对顾清野的欣赏也是溢于言表,早就有流言传出,顾清野曾在暗中数次前往公主府门,这两个人的秘密,恐怕就要瞒不住了。
今日这事,凤阳公主借着机会,毅然将沈青南治罪,其居心何在,无人能解。
他担心要是公主哪一日忽然下令,沈青南这小命,恐怕是活不长久了。
大雪飘落在他额前的细发上,他的肩头,甚至从他的鼻梁上滑过,滚落进衣襟里。
“若你不愿,我现在就带你走。”
见沈青南转头,沈墨赶忙劝住,而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只见一行精兵正在赶往这里。
沈青南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立马劝住:
“世子殿下,我已是沈青南,沈青南不会离开,我也不会。”
沈墨抬手,不远处的精兵停下,沈青南坐在马车中,听到车外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走。”
雪地上留下一路车辙,一队侍卫跟在马车周围,沈墨立在雪里,眼角微微泛红。
但最终也只是转过身去,反身进了宫门。
顾清野带着顾荣刚到家,顾清野就吩咐紫苏准备好一应物品,准备去狱中探望沈青南。
“多带些厚一点的衣物,她怕冷,这么冷的天会受不住的。”
紫苏早就泪流不止,连忙翻开木箱,从中取出最厚的,打包好后,赶忙跟在侯爷身后。
“给我,你不必出门了,路上也冷,我驾马前去便可。”
行到门口,顾荣忽然跑来:
“哥,家里出事了。”
“有人受伤?”
“不是。”
“等我回来再说。”
寒风挟着冰雪,划过他的脸,马蹄急音扰得行人频频侧目。
沈青南被送到京狱前,厚重古旧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敞开,明明外面冰天雪地,她却觉得大门之内的暗处更加冰凉。
“别看了,走吧。”
狱卒推搡了一下。
身旁一人劝道:“再看一眼又何妨,进了这里的,多半都是死绝,这样的天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见了,多看几眼不碍事。”
是啊,自己怎么就走到这种地步了?
沈青南伸出手,幼年的记忆突然充斥着脑海:
“我名字里有雪,下雪天是我的生辰······”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等下一次落雪的时候吧。”
若沈青南没有经历过这些,梅林中的两个小孩儿是不是就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了。
伸出手,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而后又消失无踪。
清冷的触感让人心凉。
她缓缓上前,没有回头,自然也没见到远处急驰而来的黑色人影。
大门被重新关上,心里的疑问也就有了答案。
突然进门,眼睛看不见东西,不知脚下踩到什么,狠狠跌了一跤,狱卒们见了也只是看着,还在身后不停地催促。
恶臭扑鼻的气味,让人一阵恶心,沈青南扶着一旁的大柱,不停地犯呕。
“行了,行了,刚来的时候都这样,习惯就好了,快进去吧,世子把你交代给我们,你到了地方,我们也好快点交差。”
沈青南被送进一处比较光亮的地方,里面还有个破旧的棉被,至少可以捂捂脚。
顾清野停在监狱大门外,拿出令牌想要进入,却被告知圣上有令,京中大狱今后不得任何人探望,王公将侯皆都如此。
“陛下何时有过这项律令,我为何不知,小小狱吏,竟敢阻拦本侯不成?”
狱吏吓得连忙跪下:“顾侯实在是错怪小臣了,此等要事,臣哪里敢随口胡驺,就在刚刚,宫里就送来诏书,顾侯请过目。”
狱吏送上诏书,还真是如此。
转念一想,若不是皇帝另有谋算,那便又是凤阳公主的意思。
抬头望着紧闭的大门,顾清野的心仿佛全然都落空了。
为何连见她一面都不行。
经此一事,她是否已经失望透顶,觉得一直仰赖的夫君不过是被人任意戏耍的棋子。
前所未有的绝望在身体里蔓延,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卸下这身上的所有,只求能换她一人的平安。
那日他去寻凤阳公主,是为了商议要事。
他清楚凤阳公主的心思,沈青南那时又被困宫中,他担心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关心,给她带来杀生之祸,更害怕凤阳公主会把她当成假想敌,暗中对她动手。
皇帝的心思,他并非全然不知,可他除了听令,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请求皇帝无论如何都留她一命。
只是这些,她并不清楚,而之后会发生什么,顾清野心里依旧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