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洞天,在北海之滨,漠北之北,需要跨过漠北王帐,先进入大离境内,才能够向天江进发。
所以,虽然人宗宿老们是在帝子彻出帝都之时与其一同出发,但是他们到青丘的时间,却要比帝子彻稍微晚一些。
在那件破败的兰若寺前,他们见到了百无聊赖的世尊。
这位在佛门诸位世尊之中,最不显山不漏水,以众生相为己相的大和尚,在见到道门人宗领头的白胡老道之时,却是罕见的露出了异色。
无无不动,是佛门高深境界,简单来说,就是很能装。
道门说夫唯不争而莫敢与之争,儒门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大抵如此。
而这位老道,让世尊装不下去了。
“见过医缓。”
世尊行了一礼,行的是晚辈礼。
而医缓也理所应当的受下了。
先玄之前,皆称氏,而姓少见,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姓的。
故而,不少人以职业为姓氏,医缓的医,就是他的姓,缓,就是他的名。
医家医缓,先玄名医!
病入膏肓,由他而来!
道门人宗,执掌山医命相卜中的后四术。
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古老至道门的境地底蕴,人宗四术,皆可分流一家。
而医缓,一直是医家执牛耳者,不可逾越。
若是以百家而论,世尊该行同辈礼,但是医缓活的太久了。
这是一个从大玄立朝之前,七国乱战的先玄时代,活到了现世的老怪物。
世无真神,不得长生。
就算是逼杀天上大雷神转世雷帝霸王的赤帝,也要老死于床榻。
所能奢望的,不过是延寿之法。
而能够延寿到医缓这个年纪,已然与长生无异。
以医者之身,比肩真神。
这是将医术走到极致,术近乎道的大医者。
“世尊何须多礼。”
医缓笑呵呵的说道:“世尊为何不去观战?
此战胜者,极有可能是这一世,天命所归,大世揭幕之人。”
“有什么好看的。”
世尊无所谓道:“九成九该是那位帝子胜,大离三世气运加持,虽然我佛门不比道门命相卜三术,操一命二运三风水。
却也知道,如此大运,如日在中天,堂堂皇皇,不可逼视,当是无往而不利。
岂有大潮从中而断的道理?”
医缓本来也是如此想的,可那位帝师的话,再加上自己那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唯一真传的身份,却让他心中隐约有了别的猜想。
“若是他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胜过当初的姑浮,就算是三朝气运加持,也未必就是十拿九稳。
毕竟这三世气运的源头,就是姑浮定下的三朝帝论啊。
大医治世,在未发之前,医缓医和,医术缓和,终是下策。
我差姑浮良多,怎能以我之目光,衡量姑浮之目光。”
想到此处,医缓沉声到:“万一那位胜了呢?”
世尊晒笑道:“那就更不该去了。
贫僧的无无不动之境,到时候可就彻底绷不住了。”
医缓挑了挑眉。
以众生相为己相,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却是极高的成就。
这位世尊,在历代佛门世尊之中,都是极为优秀的。
但世上没有完美无缺之道,若是没有无无不动的心境做支撑,极大的可能,这位世尊会被众生万相整的精神分裂。
无我相,方可相众生。
唯有无一物,方可容纳众生于心中。
“既然如此,贫道就帮世尊去看一看。”
医缓带着命相卜三脉,一并走到那山脉之口。
相师一脉,或者说风水一脉的当代相子,微微一笑,轻声道:“吾三丈之内,不存于此地,当在百丈之外!”
下一刻,四位道门人宗宿老立身之地,仿佛与此地相斥,撞入虚空之中,须臾之间,已入青丘。
风水成阵,风水阵师,是阵中至高无上的主宰,随意挪移,只是随手而为之。
但人宗诸老从未来过青丘,这位相子却仍能如此,是已然将自身与天地大风水之阵相和,所以腾转挪移,撬动其中部分,所以无往不利。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天地风水大阵之主,而非相和,撬动其一。
那便自可做到天地生灭,存我一念之间。
四位人宗宿老,身形渐渐浮现在青丘之中,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劲风传来。
作为四位宿老之中,唯一有直接作战能力的相子当即大喝:“石结于我身前,高宽各丈!”
一瞬之间,青丘之中土石起陆,被挪移而来,形成一道石墙。
而后......一袭白龙袍,撞在石墙之上,灰尘炸起。
相子松了口气,却见郭舍人和众力士皆是狂奔而来。
相子皱眉不解道:“大离的人?
那位帝子呢?”
这位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命子和卜子已然运转功法,面色古怪的望着将他们视线遮蔽的石墙之后。
真龙命格。
九重大运。
这是两位所能看到的。
两相结合之下,这位的身份就很明显了。
可又是谁,能够将帝子彻直接轰飞?
两位执掌命卜之术的诸子,望向远方。
却见那里,江离抬起脚来,歪头疑惑。
“这四个老家伙,哪来的?”
江离砸吧了一下嘴,把腿悄悄的收了回来。
帝子彻实在是太倔了,宁愿死也不愿意认输。
没办法,他只能一脚把这位少年真龙踹飞。
若是没有石墙拦路,根据他对自己脚力的自信,他应该能直接把帝子彻踹出青丘,踹穿山道,飞到那位世尊身前。
如此直观的视觉刺激,怕是能让世尊的无无不动之境直接崩塌。
“本来有机会证明一下偌大的故土,不是出不了一位蹴鞠健将,怎么直接被拦下了。”
“把帝子彻当蹴鞠踢,啧啧。”
江流啧然道:“你才是个人魔。
如此羞辱。
他若是胜不过你,心境就再也无法圆满了。”
“帝王九五,已是人道极致,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残缺也是一种圆满嘛。”
江离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望向那一袭白龙袍的身影,疑惑道:“他嘀咕啥呢?”
将帝子彻扶起来的郭舍人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白龙袍的帝子彻碎碎念道:“他只是胜我招式罢了。
若是肉身,我们只在伯仲之间。
不,他说了自己只用了七成余力。
哈哈,我到底还是输了,又何必找借口呢?”
若是江离能听到这些,一定会先夸一下帝子彻输的起,然后无情告诉他现实。
现实就是自己的招式,是神通自足,肉身衍生,你要是学别人的招式,那才是你胜之不武。
招式不过效法天地万物,而江离自身的肉身,就是一座小天地!
“这是,帝子彻?”
医缓缓缓地走出石墙,望着失心疯一般的帝子彻,破天荒的有些质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眼睛。
医家望闻问切,望居首,医缓的望气术除了涉猎不同,在自己的领域已然算是绝巅。
眼前的帝子彻,白龙袍,真龙体,还有命卜之道的集大成者看到的真龙命格,九重大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破绽。
可是堂堂帝子彻,大离未来的帝子,怎么会被人一脚踹飞。
医缓不是不知道这里有一场争雄之战,也不是没有想过江离能够赢。
但就算能赢,也应该是八百回合之后,两者之间,两败俱伤才对。
就外表看,倒是符合这个条件。
但医缓是医家传人,看的是其里,甚至能看到膏肓之间。
江离此刻,气血勃发,使得狼烟遮天,神意完足,所谓七窍流血,森森指骨,不过是表象罢了。
而帝子彻,真龙帝拳极境显化的气血真龙都被打碎了,骨断筋折,大龙脊梁半折,最重要的是,心神即将崩溃。
“而且,这青衫小子,气血似乎并不圆满,他好像受过伤。。。
这,这简直就是笑话。”
医缓怀疑自己疯了。
可他身旁的两位命卜之道的传人比他更激动。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无格可拘之命。
命由天定,是一个人的上限。
若是能够研究到无格可居之人,说不得,我就能复制这命格。
命有人定,人人如龙。”
命主的眼神,似乎要把江离吃了。
而精通天下卜数的大算师,更是惊疑不定:“这小子身上,怎么有我道门的气运。”
“无格可居之命?”
医缓心头一动,但还是先解释道:“姑浮乃是我道门人宗之主,虽然输了天人之争,但宗主之位,尚留存之。
他的弟子,有道门气运也不奇怪。”
“不!”
大算师摇头到:“这股气运,虚无缥缈,却又时常变化,最大之时,别说帝子彻的九重气运,甚至整个道门的气运都压不过他!”
简称,薛定谔的气运。
这也不奇怪,有些世界的道门,可是控制了天庭,占据了地府的,这样的道主,气运之盛,远非无神在世的道门能比。
“庄姑浮来了。”
三位人宗宿老皆是震惊怀疑。
而百无聊赖的阵师却是眉头一动。
庄姑浮带着江离,一瞬之间,跨越千百丈,先那群力士,来到了四位宿老面前。
“见过四位老师。”
庄姑浮微笑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弟子未来的人宗之主,江离!
也是这一大世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败大离帝子,可称无双无对,敢言世无二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