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道山出面,林创服软——虽然赔了一百日元太少,但毕竟是赔了。
欢迎宴会办得一地鸡毛,但总算是收场了。
辛家广和朱悦文的住处,同样被安排到了日租界警政大院。
吃过晚饭,辛家广正在生闷气,家人来报:“先生,特工部丁主任来访。”
辛家广大喜,连忙亲自出门把丁默村迎了进来。
二人分宾主入座,家人沏上茶后,二人谈了几句故人之情后,辛家广叹道:“唉,强权之下无公理啊。”
“辛先生是不是还在为朱副市长之事不平?”丁默村问道。
“是啊,本来是悦文有理,结果却被林明给欺负住了,真是让人心中难平。”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丁主任不必客气。”
“在我看来,朱悦文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辛先生莫怪,在当时情况下,若需要丁某出来说话,丁某也不会向着朱悦文。”
“丁主任,这是为何?”
“辛先生了解林明这个人吗?”
“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市警察局长,别的一概不知。”
“林明是原南京特工处的特工,因为功高震主,被李春风所忌,找了个理由,把他给下了狱,后经巩大少爷说情,才没有要了他的小命,但也被赶出了南就。
林明从此心灰意冷,会战前来到上海经商。
这个人非常聪明,不但破案在行,经商也是一把好手,很快就开了一家工厂,生产‘好寿’保健品。”
“啊?‘好寿’是他的?”
“是,他是‘好寿’的老板。这款产品一经问世就很快得到了富人的青睐,利润也是滚滚而来。这么一块香饽饽,他一个普通人根本保不住。当时还是重光堂顾问身份的犬养健机关长就想用强,让他交出配方。林明很聪明,也很有谋略,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最后不但没交出配方,还把机关长和当时的宪兵司令三浦三郎以及所有交通要道的日军方官佐给拉到他的阵营里,帮他打开运往内地的通道,而且还开辟了日本市场。”
“丁主任的意思,是利益绑架?”
“是利益绑架,但还不限于此。林明还投机关长之所好,建了中日文化交流中心,让机关长当名誉主任,算是为他在日本国内捞取了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本。”
“哦,要这么说,林明确实不简单啊。”
“是啊。当初林明刻意隐瞒了特工处那段经历,后来中野云子课长脱逃之后,他这段经历才曝光。曝光之后,日本人对他进行了各种试探,死了好多人,包括他的原配妻子都死了,也没查出他跟军统方面再有联系。所以,就让他当了警察局长。
当了警察局长之后,他也确实办了不少大案。包括三浦三郎谋害西尾寿造大将的案子也是他破的,这个案子一破,等于把犬养健机关长最大的危机给解除了。
另外,前一段时间傅筱庵被害案,也是他破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林明不但是犬养健机关长的金主,说他是犬养健机关长的恩人也不为过。
“所以,别说朱悦文了,我看就算你得罪了林明,日本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丁默村把林明与犬养健的关系明白,辛家广这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呢,林明这么狂。”
“辛先生,不是林明狂,朱副市长也不对。第一,他没了解清楚林明的背景,就贸然拿大,公然在酒桌上给林明难堪,这是起因。不过,我看当时林明还忍得住,只是煽动那些人灌朱副市长的酒而已;第二,特工部第三队队长张劲庐是林明的情人,二人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那天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可不知是不是朱副市长在去南京之前跟张劲庐有过旧情?反正在今天在酒桌上,公然说什么‘不念旧情’,还有什么‘婉转求欢’等非常刺激的字眼,这才惹恼了林明。”丁默村道。
“哦,明白了,悦文不知深浅,一脚踏进泥潭里去了。也是,悦文还是有些浮躁,文人习性不改啊。”辛家广道。
他终于明白了二人交恶的原委,对林明的气恨稍减,同时,心里生了朱悦文不堪大用的念头。
丁默村此来,当然不是为了当和平鸽,他是另有目的。
见辛家广似有原谅林创之意,连忙挑拨道:“辛先生,今天这场闹剧,其实是有人导演的,林明只不过是台前唱戏而已。”
辛家广官场老人,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丁主任,林明跟道山的关系很厚?”
“是啊。林明在南京时,就跟朱先生交往过厚。他被李春风抓到的错,就是私自放走了两名犯人,而这两名犯人,就是朱先生的秘书庞星汉的妹妹和妹夫。”
“啊?竟有这个故事?”
“不仅如此,听说朱先生抵沪后,朱太太向林创要了十万美元当安家费。辛先生想一想,今天这个事情是不是很玄妙?”
“十万美元?!这也太多了吧?林明这么有钱?”辛家广大惊失色。
“很有钱!说他是上海滩最有钱的,可能有些过,但绝对能排到前五名。”丁默村重重地说道。
他这个语气,很容易让人想到“忌妒”二字。
辛家广一下子就洞穿了丁默村的心理。
不过,他没打算揭破,而是顺着这个话题,点了点头,道:“噢,明白了。杨贤芬本身又妒又贪,勒索少了,不符合她的性格。
丁主任,要这么说,我说撤了林明警察局长一职,林明说感谢我,这话不假?”
“不假。他早就向犬养健机关长表明过自己的政治态度,就是实业救国,同时也不想刻意与军统为难。说到底,就是不想沾上‘汉奸’二字,想当一个富家翁而已。但日本人显然不同意,一定要把他拉上自己的战车才肯罢休。”
说到这里,丁默村又挑拨道:“在您面前,林明表现得很刻意,很不买你的账,而对朱先生则俯首帖耳,辛先生,这其中之奥妙想必你一定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