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哥,你大姐的厨艺真是让人羡慕!”
何雨竹一手揽着随风轻舞的罗袖,一手拿着精美的银勺,轻轻舀了一勺不知何名的羹汤,看似清水一般的羹汤,一入嘴中,顿然迸发出诱人的鲜美,却难以分得清究竟是如何的鲜美,是由什么材料制成,这鲜美的滋味越来越浓烈,仿佛直透肺腑,令她不由高声赞叹。
“那是当然!”郭破虏毫不客气,挺了挺胸膛,拿着银箸,一脸的自豪与骄傲。
望月楼上,小月脚下踩着一只木墩,趴在萧月生的后背上,吐气如兰,对郭芙娇咯咯笑道:“芙姐姐,看破虏的胸膛挺得多高!看来他对你可是敬佩得很呐!”
郭芙不由自主的抿嘴微笑,两颊浅浅的梨窝微现,心中喜悦无限,受到弟弟这般推崇,自是欢喜。
何雨竹轻轻叹息一声,她放下银勺,拿袖中的织帕轻拭嘴角,望着近在咫尺的郭破虏,心中一片宁和,忽然间觉得两人极为亲近。说话便多了几分随意:“昨晚的菜肴也极好吃,可惜当时食不知味,我很紧张的!”
“紧张什么呀?我姐夫与几位姐姐都是很和善的人!”郭破虏银箸凝在半空,瞪着大大的眼睛,仿佛极是不解。
“嗯,确实很和善,不过……,那几位姐姐都是你姐夫的娘夫人吗?”何雨竹略有些迟疑,轻轻问道,却装做不经意的问,拿起银箸,开始夹右手边的那盘雪白细腻的鱼头豆腐。
“嗯呐,几位姐姐都是我姐夫的夫人。”郭破虏点点头,随即摇头叹道:“唉——!……自古美女爱英雄,姐夫看起来也是很烦恼的哇——!”
郭破虏这杞人忧天式的叹息顿令望月楼上的诸女嗤笑连连,皆斜睨着笑容不变的萧月生,或嗔视或白眼,破虏定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说,定是他这个当姐夫的在小舅子面前抱怨感叹来着。
素来温婉淑贤的完颜萍也忍不住哼道:“大哥,莫不是你向破虏诉苦了吧?!……是不是嫌我们烦人呐?!”
萧月生恨恨瞥了一眼远处一脸凝重担忧的郭破虏,当时自己只是说的反话,没想到破虏竟当了真,唉,众怒不能犯,只能安抚了,手离开白玉阑干,转身笑道:“哪有的事,这纯粹是破虏揣测,有几位夫人相伴,为夫高兴还来不及呢!”
“嗯,我相信公子爷的话!”微微吹拂的南风中,小凤温柔的声音响起,她正身姿绰约的站在郭芙身边,一身月白的罗衫,笑靥如花,见众人望向自己,小凤笑道:“公子爷只会觉得夫人太少,岂能嫌多?!他可是多多益善呢!”
萧月生暗瞪了一眼容光逼人的小凤,忙点点头,转身道:“还是小凤知我心,……大家别说话,快看看破虏他们!”
这招移花接木倒也有效,众女不再纠缠,复又看向南湖之上小舟内的两人。
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雨竹所赞叹者,是为何这几位夫人皆是如此美貌,个个皆有倾国倾城之美。
“美女爱英雄……,那几位姐姐确实是难得的美貌!”何雨竹偷瞥了一脸正经的郭破虏一眼,待口中的软如水的豆腐完全流入咽下,方轻叹一声:“我在大姐她们跟前,就是一只丑小鸭。”
“谁说的?!……你……你跟几位姐姐……一样美!”郭破虏发自肺腑的反驳,说起来有些结巴困窘,但更显得真诚。
何雨竹两颊染上酡红,心中甜如蜜,女为悦己者容,只要郭大哥觉得自己美,便足够了。
郭破虏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便有些担心,偷看了对面一眼,却见何雨竹面如桃红,娇美难言,恨不能亲上一口。
这股冲动令他吓了一跳,有色无胆的他,忙深吸了口气,慌里慌张的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群仙羹,以吃掩窘。
轻轻飘荡的小舟上,两人默默无言,各自低头吃饭,甜蜜而又小心,避免银箸撞上银箸,也尽量避免夹同样的菜肴,偶尔银箸相遇,便让两人心中一阵甜蜜。
对坐的两人中间,架一块儿光洁平整的薄木板,其上共摆着四盘小菜,一碗汤羹,却是郭芙按着郭破虏的饭量,再加之何雨竹的,几乎让两人恰好能吃饱。
“此时无声胜有声啊……”望月楼上的萧月生拍着白玉阑干赞叹,对如斯情景颇是怀念。
身边的诸女都是经历过春心萌动,情意绵绵的滋味,看着在小舟上随风漂荡,沉默无语的两人,颇有共鸣。
小玉自几人身旁的玉石桌上拿起碧玉壶,将几只白玉杯斟满紫蘅酒,一杯一杯递给众人,递到郭芙时,不由抿嘴微笑:“芙姐姐,看来这位何姑娘会变成弟妹了!”
郭芙笑了笑,眼角流露出喜悦,望着远处孤舟飘荡中的两人,点头笑道:“破虏很中意这位何姑娘,看起来,这位何姑娘也喜欢破虏,唉!随他们去吧!”
不同于郭襄感觉被抢走了弟弟、心绪莫名的复杂,她这个大姐更像是母亲,看到弟弟找到意中人,心中只有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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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哥,我看你有些怕你大姐!”何雨竹还是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与甜蜜,固然是心中有些好奇,更因为想到了将来,若是自己与郭大哥……,那一定是要与他的大姐好好相处的,有这么个独自相处的机会,得赶紧问问。
郭破虏微微一怔,忙迭的用力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咯咯,我看你总不敢与你大姐的眼睛相对,一直躲躲闪闪的!”
何雨竹咯咯笑了一声,她想到了昨夜的情景,郭大哥好像老鼠见到猫一般,全没有了独战群邪的威风,极是可爱。
郭破虏放下银箸,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唉,我大姐知道我受这么重的伤,肯定是要骂我的,只是一直没有逮着机会罢了!”
“哦?骂你?……可我看大姐是个很和气温柔的人呐!”何雨竹也放下了银箸,自袖中拿出罗帕拭了拭樱桃小口,笑嫣嫣的说道,微带着调笑的语气,只是两人都未曾发觉。
“唉——!……不错,大姐是和气温柔,但她发起火来,却是很吓人的!……我这次是一定会挨坏的!……昨天要不是姐夫在,早就被大姐骂得狗血喷头了!”郭破虏大是无奈,摇头叹息,一脸苦闷的模样,让何雨竹看着有些心疼。
“大姐是那么的美丽,便是骂起人来,也是很好看的吧,有什么可怕的?!”何雨竹不解的笑问,对于郭芙的美貌,她是极为羡慕的,想象中,像她那般美貌之人,实是宜喜宜嗔,发起怒来,定也是风情无限,令人心醉的。
郭破虏一番不堪回首、心有余悸的神情,摇了摇头,接着又摆了摆手:“唉!你是不知道,大姐发起火来,眼睛圆睁,眉毛一竖,虽然好看,却更吓人!”
何雨竹抿嘴低头笑了笑,并未因郭破虏怕他大姐而轻视,反而觉得他可亲可爱,清香的罗帕攥在玉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递给郭破虏,让他拭嘴角。
对于郭芙,她爱屋及乌,心中也是极为亲近的,想要了解的念头便越发强烈,瞥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大姐怎么会嫁给你姐夫呢?……我没看到你姐夫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啊。”
“我姐夫不厉害?!”郭破虏一脸愕然,一幅匪夷所思的神情望向何雨竹,好像听到了天下奇闻一般。
随即又点点头,有些了悟于心的模样,叹道:“唉——!也不怪你看不出来,我姐夫的厉害,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说罢,郭破虏又挺了挺胸,神情陡然震奋,灼灼的目光透出热烈的崇拜。
何雨竹放回罗帕的小手掩口,扑哧一笑,不知郭大哥的姐夫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竟有让郭大哥这般推崇。
“嗯,不然,大姐也不会嫁过来,是吧?”何雨竹开始动手收拾银碟银碗,装回淡紫木盒中,碟碗中几乎已经吃光。
“这个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大姐十几年前就认识姐夫了,那时我还未出生呢!”郭破虏摇了摇头,他那时情窦未开,不关心那些男女之事,对于姐夫与大姐之间的情事,并不太清楚,更不像二姐那般纠缠着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只知道,大姐是极喜欢姐夫的,以至于十多年来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嫁人,一直在等着姐夫。
“十几年?!……大姐现在芳龄几何?”何雨竹有些惊奇,停下手上的动作,飞快的问道。
“大姐今年有三十一了吧,……嗯,我算算。”郭破虏有些挠头,宝蓝儒衫衬得白皙几分的脸庞露出红云,自己太过粗心,竟忘了大姐准确的年纪,实在不孝,因为年纪这个话题,在家里是被禁止的,一说起,便会惹大姐一通闷闷不乐。
他还年轻,自是无法理解年华老去的恐惧与无奈,尤其对于花容玉貌的女人,年龄更是禁忌的话题。
郭破虏拨了拨手指,口中喃喃自语几句,用力点点头道:“没错,是三十一岁。”
“我还以为大姐只比你大两岁呢!”何雨竹雪白的瓜子脸上满是惊奇,惊叹道,此时已经收拾完毕餐皿,端坐于小舟内,与郭破虏对座,对于郭破虏所说的数字,显得大是震惊。
“嗯,自从大姐嫁给姐夫后,是越变越年轻了!”郭破虏点点头,并不以为她说的是赞美客气的话,大姐如今看起来,确实与自己差不多大小。
“那你姐夫现在多大?”何雨竹忙问,自己见到郭大哥的姐夫时,他的双目深邃如星空,根本无法看出他的年纪,看其温润如玉的气质,仿佛是历尽沧桑的中年人,但其容貌,却很年轻,两者揉合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令她不自觉的待之以亲厚的长者。
“我姐夫么……,大概与我大姐差不多吧……”他的语气满是猜测,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边转身将身侧的紫竹鱼竿拿起,准备学姐夫一般湖上垂钓。
“你姐夫既不英俊,也看不出什么英雄气概,当初大姐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呢?”何雨竹不由问道,即使美丽娇柔,骨子里仍是少女心思,与郭襄一样,对这些情情爱爱极为感兴趣。
“呵呵,没有英雄气概?”郭破虏不由失笑,手边的紫竹鱼竿也顾不得摆弄,转身望着何雨竹,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对她的眼光极为失望。
两人说了这么多话,原来独处的尴尬气息消散无遗,又恢复了原来路上时的谈笑无忌,郭破虏的表情也自如生动了许多。
“我说错了么?你姐夫那么随和,一点儿也没有霸气,哪有什么英雄气概?!”何雨竹微一撅鲜红的樱桃小口,对郭破虏取笑的目光大是娇嗔。
“唉,这就是境界的差别啊!”郭破虏甚至感叹了一句,难得的调侃了一回,头脑异常灵敏。
见何雨竹正瞪着明眸狠狠的望着自己,樱唇微撅,这种神情与二姐将要发怒时的情形极为相似,郭破虏不想惹恼她,忙道:“姐夫发起威来,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平常看起来,却如平常人没甚至两样,这就是返璞归真!……知道吧?”
这种返璞归真的理论,出身于武林世家的何雨竹倒是知道一些,只是那是传说中才能达到的境界,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
望月楼上,又有人在楼梯口报告,有紧急消息送到,众女听得正兴致勃勃,趴在萧月生后背的小月忍不住抱怨,今天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儿了,真让人扫兴呢。
小玉笑着白了她一眼,看公子爷没有什么表示,还是招手让她们呈上来。
“呵呵,公子爷,看来有人想打咱们山庄的主意呐。”小玉抖了抖手上的纸笺,虽是微笑,雪白的嘴角却是微微下抿,带了几分煞气。
“怎么了?”萧月生听着远处小舅子对自己的崇拜,正迎风一边抚着黑亮的八字胡,一边抿着紫蘅酒,颇是爽心。
众女也各自转过头来,颇是关切的望向小玉。
“最近嘉兴城来了不少陌生人,在打听我们观澜山庄!”
小玉芙蓉般的玉面上微沉,颇是郑重,虽然已经料到必有此类事情发生,但真正发生时,却难免有些不悦,感觉受了冒犯。
萧月生扫了一眼小玉微沉的玉脸,淡淡笑道:“都是些什么人?”
“有武林中人,也有些无法确定之人,我怀疑是朝廷的密探,……共有四五伙人,现在还无法查实究竟是哪帮哪派。”小玉见到公子爷似是浑不在意的微笑,心中也渐渐沉静下来,声音沉稳,从容许多。
“呵呵……,正好让那些小家伙们练练反间之术,在千寂馆发布任务,将嘉兴城梳理一遍。”萧月生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漫声而道,手中温润的玉杯轻晃,让紫蘅轻轻荡漾,将其醇香完全发散开来,混入周围诸女各自的幽香中。
观澜山庄实行的是积分制,通过任务赚取积分,积分达到标准,则可自立门户,成为自由人。
山庄每次发布任务,皆可自由领取,若只需一人而多人报名,则抽签决定。
朝廷也派人过来,这倒有些意思,萧月生口中衔着一口紫蘅酒,舌尖微微搅动,体味着绵软的口感,心中暗思,这倒是个有趣的兆头。
众女听到萧月生的建议,便不再担忧此事,一起观看南湖上的郭破虏二人,看他们青涩而甜蜜的谈情说爱,众女不时响起咯咯的笑声,胜似银铃响动。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笑声,在缭绕于鼻端的袅袅幽香中,萧月生转身抚着温润的白玉阑干,微微沉思,朝廷派人过来调查观澜山庄,他并不担心,观澜山庄清清白白,毫无缺失,只是朝廷究竟为何要查,却是值得思量,那帮御史台的老爷们?还是皇家的腾越?
上次面圣之时,理宗的思绪已被他尽知,也知道了腾越这个皇家最隐秘的存在,世间知此隐秘者,怕不出二三人。
看来,得去临安城看看了,再给理宗送点儿甜头,加把火,不然,说不定真让御史台的那一帮人占了上风。
想到就做,而且此事关系到自己的计划,不容有失,至于眼前的好戏,他有暇时自是闲中生趣,一旦有事要办,却也丝毫不留恋。
萧月生将杯中紫蘅一饮而尽,杯子收入须弥空间,转身对完颜萍与郭芙道:“我去临安看看,几天没过去,再不去,小若男怕是要往回跑了!……夫人们好好招待那位何姑娘吧!”
“嗯,去吧,莫忘了看着若男,不准她贪玩荒废了功课!”完颜萍见到丈夫的沉思,知道他必有什么正事要做,只是不便于现在说给自己听罢了,自是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