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霍将军退下,汪公公端来一碗清茶:
“陛下要不要润润嗓子,这是淑妃娘娘亲手为陛下泡的。”
皇上一边接过茶盏,一边展开祭天文书:“淑妃倒是有……”
话未说完,眼神陡变,气愤地一挥手,翡翠的茶盏摔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汪公公吓得往地上一跪:“皇上这是怎么了?皇上请息怒啊!”
皇上把祭天文书往他脸上一甩:“息怒?去把庄南华和谢清给朕叫过来!”
汪公公拿起从脸上滑落的祭天文书,只瞄了一眼,登时也是脸色大变。
这哪是什么祭天文书?这分明是指责圣上的犯上之言啊!
赶紧爬起来抱着文书就往外滚:“陛下息怒,奴才现在去,奴才这就去。”
当庄南华看到昨天自己呈上的祭天文书,莫名变成了痛骂天子的行文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陛下明察,昨日臣奉上的祭天文书,绝不是手上这一份!”
礼部尚书谢清颤抖着双手拿着“文书”读完第一段,就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上看着他这窝囊的样子,愈发生气。
连一个小丫头面见天子都能镇定自若,他一个礼部尚书,从官几十载,居然这么没出息,要是给外人看到,朝廷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庄南华,十年前你们庄家的案子,的确是朕误判了,朕也知道,时隔多年依旧是你的心头一刀。
可朕将昭宁书院交给你,也是还了你庄家的清白,这十年来你为昭宁书院呕心沥血,朕也以为你放下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庄南华,你居然要在祭天大礼上当面捅朕一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庄南华,你当真是个君子!”
皇上气急攻心,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汪公公顺着皇上的后背,紧张道:“陛下息怒,陛下一定要注意龙体啊!”
祭天礼不成,那就是对老天爷不敬,庄南华这是要毁了南宫家的百年基业啊!
他身为当今天子,怎么息怒?如何息怒?
庄南华愕然,没想到皇上居然又搬出了陈年旧事来。
十年前,他父亲被冤科场舞弊,庄家满门抄斩。
就在菜市口,就在屠刀已经挥刀他脖子上的时候,刀下留人的圣旨才突然出现,说找到了新的证据,庄家是无罪的,庄家老小赦免无罪。
可那时候已经晚了,庄家,只剩他一个活口。
有一整年的时间,庄南华都生活在黑暗中。
科场舞弊案断送了他全家的性命,一朝天子对他,也不过“对不起”三个字而已。
直到他开始接管昭宁书院,开始跟他父亲一样教书育人,才渐渐释怀。
如今,他对皇家早已经不恨了,可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居然又认为他是为了报仇才在祭天文书上做手脚。
如此行径,跟十年前冤枉他父亲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庄南华心痛,心痛在天子眼中,他们庄家,就是铢锱必较的小人之心。
饶是他恨天子,又何必在关乎天下百姓的祭祀大礼上做手脚?
难道在天子眼中,他就是这种宁愿牺牲天下人,也要报一己私仇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