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多少钱去?”算账的问。
“有多少金票,都带上。老仆回来就和他说,我出海了,城里的事交给他打点。”
“好。”
“要去哪?”姑娘问。
“沙漠之都。”
“我也去吗?……”她很想去,自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难得遇见一个好心人。
她噘嘴又说:“不带就算了。”
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夜曜披了件高档风衣,戴上礼帽,往门外走。
看夜曜出门,她却着急了。
“我能给你当仆人,很多大贵族,都带着仆人。你有仆人吗?”
夜曜跨上了马,向后望了望车队。
“把货物都捆紧了!”他吩咐说,“我们出发!”
“好嘞!”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商会门口出发了,往港口去。
姑娘急得跺脚。
“你到底同不同意嘛?”
她小跑着,追上夜曜走在前头的马。跑步姿势倒是有股男孩子的傻气。
夜曜从腰间解下个钱袋,抛给她。
“别跟丢了。”
姑娘一跳脚,接过了沉甸甸的钱袋,大笑着说:
“我会照顾你的!”
港口码头很宽阔。
海风吹来鱼虾的腥味,和人潮的臭味混在一起,就是这片熙熙攘攘的集市的味道。
夜曜停在挂着自家船帆的商船前。
甲板上正卸下最后一批来自群岛的手工艺品。
把新货品推上了船。
从一个地方满载货物,到另一个地方。卖空之后,载着那个地方的货物回来。
这就是商人。
傻里傻气的姑娘,兴奋地眺望停泊在港口里的一排排白帆,突然一指。
“那是君临的船!”
那条船大极了。
和旁边的商船比是鹤立鸡群。
巨大的白帆上起伏着深绿色的神树标志。
“不想家吗?”
“想,但回不去。那里有个农场主,逼着我嫁给他。”
“小弟弟,你不是男孩吗,怎么还嫁人?”
“我!……”
她急得满脸通红,支吾着说不清。
此时一艘更大的船来了,飘荡着赤色火龙船帆,喷出恼怒的烟雾,鸣响一声长长的汽笛,驶向了海岸。
“大殿上堆满黄金,地基下填满尸骨。”
姑娘喃喃地说。
“海对岸的人,也知道这句话吗?”
“当然。谁不知道龙邪帝?每次龙族打过去,桥城最先遭殃!不然哪来的那么多难民……”
她空怀一腔悲愤。
“你叫什么名字?”
“江胡。”
“浆糊?”
她急得跳脚,两个腮帮鼓起来。
“是江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我心中向往的江湖。我要成为女侠,我要去荒原闯荡!”
她亮出腰间的木剑,一脚踩在木箱上,向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比划。“世界这么广阔,我要去冒险!”
这把剑削得很粗糙,只是一根扁木棍。
不过,夜曜不想告诉她世界的凶险,怕碎了她的梦。
“你果然,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
商船载满了,扬起的白帆在风中鼓胀。
“大人,上船吧!”
水手们唱起了号子。
江胡兴致勃勃地走上甲板。
他们站在一起,望着前方开阔的茫茫水面,心潮澎湃。
“扬帆起航!——”
龙城大殿上。
王后龙嫣坐在王座上,打了个哈欠,面带倦意。
她冷眼打量台阶下方。
献礼的人们排成长队。一位位贵族,客客气气地走上来,打开宝箱,恭恭敬敬地展示着里面的奇珍异宝。
“王后,这是……”
她不耐烦地一摆手。
“都看腻了!……这些都看腻了!就没有新奇的玩意吗?”
“呃……”
刚从宝箱里抱出来的七彩琉璃宝瓶,才露出个瓶口,就不敢拿出来了。
一旁的笔官,匆忙在账本上写了一行小字。
冗长的账本上,烦琐地记录着——每位贵族、大臣,送上的礼物。
精准到数量,品质,送礼的次数。
以及,这一次献礼,距离上一次献礼的天数……
这是日常的献礼,却让贵族们苦不堪言,如同扒皮抽筋一样难受。
全都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讨好王后。每一天清晨,都在殿门外的台阶上排成长队。
不然的话,龙嫣的震怒就要降临到头上了。
“我只想给我的心肝宝贝女儿,找一颗宝石。”
王后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她是我龙族的公主,出嫁的嫁妆,一定要用世界上最好的宝石。你们选的,都太没档次了……快去找!就算挖空地底,也要找到最好的宝石!无论多少钱,我都要!”
“这就去……”
贵族们连忙退出去了。
龙溪站在卧室中央的地毯上,气得肩膀起伏。七七从背后为她盘起头发,系紧裙带。
“夜曜那个死东西,又死到哪去了?”
“听说出海去了。”
侍女语调平淡。
“什么?”龙溪愣了愣,“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早上。”
“这就走了?……该死的。”龙溪咒骂,“唱的什么见鬼的歌,把老娘当成什么了……”
“他只认钱,商人的眼里只有钱,你还理他做什么。”
“理他干屁!……整天忙得不见踪影,瞧他见到贵妇的那样,脸上笑得那个恶心!我要是再理他,就遭雷劈!”
“啊,对了……”七七想起,“他出海好像是为了……”
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苏默将门开了一个小缝走了进来。她原本是龙嫣的女仆,龙嫣看不上她,打发到这里来。此时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野花。
“敲什么?要死啊!”龙溪吼道。
苏默有头浓密的墨绿色长发,多得像海藻。也像她那无端的烦恼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公主殿下,我把落在窗下的花全都捡起来了。你看,花……”
为了讨好龙溪,她一朵一朵地捡起来,擦去了泥土,把它们拢成了精致的一束。
龙溪正气不打一处来,看见花,一股火腾了起来。
“谁让你捡的!我稀罕这些野花吗?还是你觉得,野花配得上我?全都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苏默委屈极了。
龙溪又骂道:
“笨手笨脚,没一件事做得好。留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是要留到脚脖子去,将来给自己上吊用?”
苏默含着泪退出房门。
每天早晨,她都要花费比别的女仆多一倍的时间,来梳理这些油腻腻的头发,挽成一个粗粗的辫子,沉沉地坠在腰间。
但是,她舍不得剪掉。
她觉得,长发是自己唯一漂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