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梦见,自己被仇人们乱刀捅死!随便死在哪一条街上……他们会耻笑我可怜的尸体……没人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抗争!……但我不能停止,我停止了,就是失败了!就是承认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凉爽的风,吹拂着他们。
宝乐指着河岸说:
“我就是这根木桩。死死地钉在这里,风吹雨打,河水泛滥,也不会改变。
我惩罚坏人,是为了救世界,也是救自己。坏人只要死了一个,我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救。我的心,就干净了一点。
否则,我将否定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否则,我就要彻底站在坏人的阵营里去了!以我的方式,开始报复这个世界。”
河水静静地流淌。
宝乐离武狼,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当他的信念彻底崩碎的那一刻,他就会变成武狼。
宝乐想起从前的事,与龙枭说:
“我还记得,自己杀过的第一个人……”
当时,圣城还归赤炎城主管辖,负责维护治安的是圣城护卫队。
初秋九月,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宝乐来到护卫队事务所的门口。比起其他城池,圣城的法律完善,执法人员也认真负责,算是太平无事。
一个守卫百无聊赖地坐在事务所门口,大声闲谈:
“副队长的通讯号码怎么拨不通了?告诉他好几个月了,也不把新号码换上。”
“不换正好,图个清净。让那些报案的找去吧,反正也打不通。”另一个说。
门口的公示栏上,有这位副队长的照片,正义凛然。
宝乐鼓起勇气走进去。
接待处前,他说:
“我要报案。”
在这座小城里,他无亲无故,也没有朋友。求助正义的力量,是他唯一的办法。
“先等一下。”
门口守卫把他拦住了,带到一旁等候区的长椅上。
“你是什么情况?”他简单询问。
宝乐简要讲了事情经过。
“我在一个厨师手下当帮厨,他打我骂我,差遣我做事,还把洗脚水泼在我身上……”
守卫面露不屑。
“这种事情也来报案啊,你打不过他吗?”
宝乐很诧异。
“难道我要和他打吗?……你们鼓励这个吗?别人骂我,我就只能骂回去?别人打我,我就只能打回去?”
那要执法者干什么!
宝乐说:“我来这里,是希望通过正当的途径去制裁他!”
“哦,哦……”守卫不想和他争,“你在这儿坐着,先等会吧。”
宝乐忿忿不平地坐在椅子上。
等了好久,接待处桌子后面的值班人员,一直在处理居民登记的事。
他心里焦急,忍不住问了几遍:
“什么时候轮到我?”
“你先等着,没看忙着呢吗。”守卫不耐烦地说。
他们根本看不上宝乐这样的小案件,没有油水可捞。只有抓通缉犯,他们才有赏金呢。
接待处前排队的居民,一个个离开了。又来了几对发生纠纷的人,全被劝开了,都打发走了。
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宝乐来到接待处前,却被一个高个子的助手拦住了。
“副队长要去吃午饭,你过来干什么?在这等着吧。”
“什么时候回来?”
“上班时间就回来了。”
他眼看着这位光头的副队长,从接待处后方站起身,走到楼上去了。
等了半天,结果人家午休,吃午饭去了。
“你也去吃点饭吧?”高个子助手说。
“我不吃饭,没那个心情,什么都吃不下。”
“先给你登个记吧。”
高个子的助手,给他登了记,又问了一遍他的情况。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副队长抹着油汪汪的嘴,从食堂里回来。
“副队,有个报案的人。”
他这才注意到宝乐,把外面穿的厚实风衣脱了,来到桌子前。
“说说你的事吧。”
“我和登记的人说过了,我并不是打不过他,我只是不喜欢打人,我不想打人。”
一开始,这位副队长很耐心地听着,也表示同情,不过他又说:
“大街上每天发生口角的人太多了,谁打谁一个耳光,谁踹了谁一脚,难道都要我们管去?我们管不过来呀!”
“这个人确实做错了吧?无论事情大小,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他承认了理论上如此,可是……
“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我们也可以抓捕他……但是顶多关进牢里几天,我说的是理论上……但是实际上,没有人去这么做,实施起来太麻烦了。我们要派人去抓,谁去抓?去哪抓?怎么抓?他又不是在逃的通缉犯,呐……”
他指了指一侧墙上,挂着的悬赏令。
“通缉犯我们当然都愿意抓了,因为有赏金啊!少的5000,多的几万、十几万。而且每抓一个通缉犯,我们都有功劳点数的,将来升职加薪都靠这个!”
宝乐算是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嫌麻烦,又没有油水。
他望向眼前这个执法者……觉得他眼里透着精明和狡猾。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队长,想必一定深谙“升职加薪”之道。
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坐上了这个职位,有了身份、待遇优厚。又何必去管穷人们的事呢?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们做这行的,每天遇到多少流氓地痞,骂我几句,也忍了,难道我还动手打他吗?我这一身银甲和荣誉勋章不要了?”
宝乐听得很惊讶。
是啊,谁喜欢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世上又有几个“傻子”呢?
对自己有利的,人们才做。
除非上头有命令,否则,谁不愿意安闲地坐着,喝着桌子上的热茶呢?
可是宝乐不想放弃。
这是他唯一的、正确的、能为自己讨公道的途径。
“难道一定要我……通过其他办法吗?”
他知道圣城黑街上,有一些大哥。他们说话有分量,请他们帮忙“平事”只需要花钱。
“难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正义的手段,解决这件事吗?……难道大家遇到不公平的事,只能找黑街上的大哥主持公道?……”
副队长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你还有完没完!我们执法者可不是维护正义的,我们维护的是法律!”
这句话振聋发聩。
原来执法者维护的不是正义。
他们维护的是法律。而法律,不是维护正义的吗?
他们选择“维护哪条法律”,“不维护哪条法律”,究竟是依据什么来判断的呢?
是依据奖金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