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边咬吃甜甜的糖葫芦,边聚精会神地望向那些从嘴里喷火的杂耍。
花灯朦胧,绒绒细雪穿枝拂叶而来,四周是拥拥挤挤看热闹的百姓,不时有潮水般的叫好声与掌声响起,甚是喧嚣繁华。
“哇!”沈妙言吃惊地望着那个男人不断从嘴里喷出熊熊大火,水润眸眼睁得圆圆,举着的圆滚滚糖葫芦,已然忘了去吃。
而君舒影则仰起头,静静凝着她。
她的侧脸在灯笼光影中,白玉也似,精致无暇。
琥珀色的纯净瞳孔中,清晰倒映出一簇簇温暖火光。
绒雪落在她漆黑的眼睫和发梢上,分外静谧美好。
他看着,唇角渐渐漾开温柔和润的微笑。
他的小姑娘,就该活在盛世繁华里。
如此,就好。
如此岁月静好,就好。
看完杂耍,君舒影带着沈妙言去泛舟。
宽大的护城河上,停泊着无数灯影朦胧的画舫,丝竹管弦声袅袅传出,给极北之地的冬夜,平添许多柔情。
两人进了一艘画舫,沈妙言放眼望去,只见画舫地面铺着考究的羊绒小毯,暖炉上温着一壶梅花酒,小佛桌上置着些北幕特有的海鲜与小菜,皆精致可口。
窗子是一整块透明琉璃雕琢而成,竹帘高卷,清晰可见外面的雪夜中元景。
君舒影给沈妙言剥大闸蟹,笑道:“这蟹同中原的不同,蟹黄格外多,鲜得很,妙妙尝尝。”
沈妙言吃了几杯小酒,已有些醉意。
眼尾晕染开入骨的绯红,她媚眼如丝,托腮望向他,他的手是弹琴的手,生得骨节修长,白皙得恍若透明。
用来剥蟹,着实是浪费。
她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君舒影抬眸,只见小姑娘的脸儿被银狐毛衬托得小而圆润,因为醺醉,看起来艳丽绯红宛若牡丹。
那漆黑的睫毛扑闪扑闪,琥珀色水眸透着醉人的湿意。
他笑了笑,用细柄小银勺盛了蟹黄送到她唇边,“尝尝。”
“啊……”
沈妙言张嘴,一口咬住小银勺。
君舒影拍着她娇嫩的脸蛋,无奈轻哄,“这般如何能吃到蟹黄?乖,张嘴。”
窗外又落了细雪。
绒绒雪花轻盈落在倒映着朦胧花灯的河面,晕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画舫内,灯火暖黄。
另一艘画舫内,人高马大的将军站在船头,蹙着眉头,把君舒影与沈妙言的模样皆都看在眼里。
他的面颊上赫然一道长疤,正是萧城烨。
他望着君舒影脸上那温柔宠溺的微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
北幕的生活单纯而轻快。
中元节过后,沈妙言这日闲来无事,于是带着古琴,在御花园里寻了处偏僻的八角凉亭,认真地练习起琴曲。
君舒影教了她很多首琴曲,皆是非常有用的,她想尽快掌握。
正认真拨弦时,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踏进了凉亭内。
沈妙言闻见脚步声,按住微颤的琴弦,淡淡道:“孤男寡女,萧将军在这里接近本宫,怕是不妥。”
“本宫?”萧城烨捻着腰间佩玉,笑得嘲讽,“不过数日光景,沈姑娘倒是连君天澜也忘了……我只问你,如今,可是当真爱慕我家皇上?”
沈妙言面无表情,“那是自然。”
萧城烨在她对面坐了,冷声道:“我家主子为了姑娘,几次出生入死,连江山和皇位也丢了。事到如今,还在为你挥师南下,欲要弑兄夺位。情深至此,沈姑娘是不是该报答一二?”
沈妙言挑眉。
“君天澜会防备这世上任何人,却独独不会防备沈姑娘。若沈姑娘果真爱慕我家主子,就该悄悄南下,为他杀了君天澜。”
萧城烨眼中满是浓浓恨意。
沈妙言却只垂眸不语。
她虽有心南下,但目标并非是君天澜。
而是顾湘湘和凤家,以及灵安寺那个秃驴。
萧城烨又道:“若沈姑娘已决意南下,本将军倒是愿意给你铺路。这宫中的侍卫长是我的门生,他会放你悄悄出宫的。”
沈妙言盯着古琴,仇是一定要报的,两国之间的战争,最好也能由她来阻止……
思及此,她抬头粲然一笑,“成。”
萧城烨朝她拱了拱手,立即起身准备去了。
凉亭中恢复了寂静。
几树梅花堆雪砌霜,枝头梅花绽放,火红如血。
沈妙言的指尖轻轻拨弄过琴弦,想到过不了多久或许就能手刃仇人,唇角禁不住微微勾起。
她要离开北幕之事,君舒影被瞒在鼓里,分毫未知。
三天后,萧城烨再度找到她,说是已经策划好出宫路径,只等黎明时分,请她扮作宫女离开。
她点头允了,背着君舒影,悄悄收拾好了金银细软。
暮色微凉,君舒影今日下朝有些早,拎着坛从梅花树下挖出来的梅花酒,颇有兴致地回了莲华宫。
他的小皇后坐在屋檐下,拥着狐毛大氅抱着暖炉,正托腮看小昔昔做功课。
庭院里开着梅花,角落的香炉中有香雾袅袅而起,景致静谧而安和。
他上前,把对着书卷皱眉的昔年抱起,含笑转向沈妙言,“我带了好酒,进去尝尝?”
沈妙言颔首,起身把香炉递给宫女,“前面有门槛,你小心些,莫要把昔年摔着。”
“妙妙怎就不担心我摔着?果真偏心得紧。”
两人说着闲话,一同进了暖殿。
昔年抱着君舒影的脖颈,回头望向沈妙言,白嫩可爱的小脸上,忍不住噙起稚嫩而单纯的笑容。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
用晚膳时,小家伙试探道:“母后,之前你答应带我去骑马,一直都没去呢。择日不如撞日,听说明儿雪停,不如咱们一道去御马场骑马,好不好?”
说着,又望向君舒影,“父皇,你说好不好?”
君舒影自是宠着沈妙言的,闻言笑道:“你母后若是答应,我自然会陪着你们。”
他做皇子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府中侧妃侍妾多得数不过来。
如今当了北幕的皇帝,却空置后宫,朝中不知有多少贵女试着对他投怀送抱,只想做那后宫第一人。
可偏偏,他一个也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