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身子僵住。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所谓的戏班班主,怕就是君舒影……
她挤开男人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五哥哥,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若是给君天澜知晓……”
虽然她对自己爱上君舒影这件事也很疑惑,可那传承自古老北狄的蛊毒霸道无比,至今仍旧令她相信,她的心是偏向君舒影的。
男人身姿修长、眉眼艳绝,颈间的鸠羽紫狐狸尾巴长长垂落,越发衬得他肌肤白腻,凤眸眼尾不染而红,整个人横生妖媚。
沈妙言很害怕这样的君舒影,在问完那句话之后,就下意识地继续往后退,想要离他远一点儿。
君舒影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含笑应道:“我既来了,自是不会怕他……上次我说带你回魏北,你考虑得如何?”
他从前最宠沈妙言,无论她想要的东西是好是坏,他都会倾尽全力地给她。
可如今他想做的,只是把她好好藏在羽翼底下,不叫旁人触碰她,不叫她遭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危险。
“我,并不打算回魏北……”沈妙言直言,“我与小雨点说好了的,等我先把仇人们都解决掉,再回去也不迟……”
君舒影盯着她的双眼,步步紧逼,“我的小妙妙究竟是想解决掉仇人,还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他发束暗紫金冠,行走之间,鸠羽紫的狐尾与宽袖摆动,浑身妖气四溢,于艳美而撩人之中,透出浓浓的强势与邪气。
沈妙言暗暗吞咽口水,纤细的后背已经抵到镂花屏风,退无可退。
“五,五哥哥……”她声音弱弱,“等我解决完镐京城的事儿,我一定跟你走,好不好?”
无论如何,她得先稳住这个男人。
可君舒影已不想再信她。
男人俯身凑到她面前,随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嗓音清泠泠宛若碎玉敲冰:“妙妙靠着的这扇屏风,可是个好东西……”
“嗯?”
沈妙言不解。
“这屏风上绘的玩意儿,乃是木偶戏。传说,有精巧工匠善于制作木偶娃娃,他制出来的木偶栩栩如生宛若真人,非常受人欢迎。后来,那工匠在追求登峰造极的道路上越走越歪,竟然丧心病狂地妄图用真人制作木偶。
“这工匠有一房美妾,某日,这名美妾十分不乖,竟想和其他男人私奔。工匠把她捉回来后忍无可忍,于是把这美妾浸泡在化骨水之中,使她全身骨头酥软,令她再也无法行走、站立,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侈……”
男人说着话儿,修长白皙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轻划过沈妙言的面颊。
他那双极漂亮的丹凤眼,含着深邃的情愫,审视着沈妙言。
这种眼神令沈妙言很害怕,就仿佛他也在考虑,该如何把自己制作出再也不会动的木偶娃娃。
君舒影扯动唇角笑了笑,“再后来,那美妾就彻底沦为了一只木偶。她每日吃的都是流质食物,因为她无法咀嚼。工匠用透明的丝线穿过她的骨关节,令她在舞台上像木偶一样舞蹈翻动。
“白日里,她要给各种各样的人表演木偶戏,并且被迫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夜晚时,她得和其他工具一起,睡在大大的木箱里……”
他说着,声音逐渐低哑暗沉。
而那双泛着暗红色的丹凤眼里面,却隐隐有期冀的暗光流动。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沈妙言的每一寸骨骼,仿佛是在丈量,该如何用丝线穿过她的骨关节。
沈妙言一向被君天澜保护得很好,从没有接触过这样黑暗的故事。
她浑身颤抖,连嗓音也开始磕巴:“那,那后来,那个木偶娃娃,如何了?”
“当那木偶年老色衰时,工匠把她和工具木箱一块儿烧成了灰烬。”
君舒影轻描淡写地说着,唇角笑容更盛,垂眸吻了吻沈妙言的额角。
他的吻冰凉凉,令沈妙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周身萦绕着一股冷飕飕的凉意,就好似把那天山之巅的冰雪揣在了身上般。
她有些吃不消这种冰冷,于是双手推拒在男人胸口,想把他推远些:“五哥哥……”
连嗓音也是害怕微颤的。
君舒影仿佛浑然察觉不到她的害怕,只揽住她的腰身,指尖慢慢把那缕把玩许久的青丝攥紧,“我的小妙妙可还要留在镐京?”
沈妙言着实不喜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她皱着眉头,脾气上来,不禁使劲儿去推他,“我留在镐京自有用意,五哥哥这般催着作甚?!”
“小妙妙可莫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我北幕的皇后。需不需要我亲自去君天澜跟前告诉他,你现如今的身份?!”
君舒影冷声,不容她挣脱,大力把她往怀中一带,揽得更紧。
那双素来温雅的丹凤眼中,满满都是霸道与强势,仿佛火焰灼烧过干涸枯萎的草原,掀起漫天火光。
沈妙言被迫紧紧贴在他怀中,萦绕在鼻尖的是冰冷沁骨的雪莲香。
她听见男人的心跳沉稳有力,带着不顾一切的蛮横,仿佛要撞破胸膛。
沉默良久后,她终是无言。
君舒影见她听话,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似又恢复了温温柔柔的模样:“饿不饿?”
沈妙言状似乖巧地点点头,“饿了。”
“我去给你拿些酥点。”
男人说着,叫她乖乖在帐中等着。
他走后,沈妙言望了眼紧闭的帘子,开始在这座小帐里转起圈来。
可惜小帐只那一道帘门,她若是出去,说不准就会撞上君舒影或者其他人。
她寻思着,绕到屏风后,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极麻利地划拉开帐篷。
谁知刚划开一个口子,就正对上君舒影含笑的眼眸。
他端着一碟玫瑰牛乳酥,虽是笑吟吟站在那儿,可那温柔的眼神却叫沈妙言浑身发毛。
半晌后,女孩儿讪讪把银簪子插回发间,“我,我想透透气来着……”
男人依旧浅笑。
只那眼底的神情,却宛若酝酿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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