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尚未扑出去,就有大理寺的两名官吏把她紧紧拉住。
她还要说话,朱老侯爷步履蹒跚地走到她跟前,不可置信道:“凤琼枝,果真是你对阿四动的手?!凤琼枝,他是你夫君啊!”
“呸!”凤琼枝狠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什么夫君,他就是个恶鬼!自己得了尸注,还整日里缠着我,他就是想把那病也传给我!他是个疯子,整日里折磨我,用鞭子打我,逼我做出各种下贱之事!这么一刀捅死的下场,真是白白便宜他了!”
“你……你……”
朱老侯爷身形摇摇欲坠,最后两眼一翻白,彻底气晕了过去。
凤琼枝转过来还要再骂沈妙言,薛远示意吏卒堵了她的嘴把她带走。
凤国公看了一晚上的戏,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回过神,他慌忙向君天澜请罪,继而又主动送朱老侯爷回府,备了厚礼致歉。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后,沈妙言摇着紫竹骨折扇,慢吞吞蹭回到君天澜身边。
寝卧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琉璃灯盏里的烛火已渐渐燃尽。
深秋的一弯月牙高挂苍穹,素白清寒,于光秃的枝桠间若隐若现。
沈妙言蹭进君天澜怀中,抬起清丽的眉眼瞅他,“我刚刚,是不是很凶?”
“凶倒是没有的,不过……”
“嗯?”
男人暗红狭长的凤眸弯起,素来凉薄的嗓音,染上稍些暖意,“不过,可爱却是有的。改明儿朕下个旨,让朕的妙妙去大理寺做个判官,想来定然风采卓绝。”
“四哥净会胡说八道……”少女不悦,“做皇后已经很辛苦,我才不想白白给你做那劳什子的判官……”
“有朕夜夜犒劳妙妙,那判官岂是白做的?”
男人眉目温和,说的却是不正经的话。
沈妙言捶了他一下,便把小脸轻轻贴在他怀里。
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她目视虚空,“四哥,你总问我当初焚城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如此憎恨凤琼枝他们……现在,我告诉你答案,你可愿意听?”
月色如水。
少女娓娓道来的甜糯嗓音里,君天澜的一颗心却渐渐揪紧。
他竟不知,他的妙妙受了这么多苦……
她抱着生还的巨大希望,努力爬出岩浆,努力爬到岩壁上,结果却被人踩住指骨,残忍地把她再度推下去。
可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救她……
烈火焚身之痛尚难忍受,岩浆灼身的痛楚,更甚其百倍千倍……
男人眼眶微湿,下意识把怀中的女孩儿抱得紧紧。
沈妙言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可泪水却无法自抑地从睫毛缝隙涌出,打湿了男人的衣襟。
“四哥……”她哽咽,“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没有在岩浆边等我?”
君天澜回想起当初的情景,当时妙妙带着元辰跃下岩浆后,他也想跟着跳下,却被兄长拦住。
之后,他就晕了过去。
他轻声道:“我当时受了重伤,你跳下没多久就晕厥了过去。兄长替我主持大局,把兵马全部带离焚城。等我醒来时,焚城已经坍塌。妙妙,对不起。”
“原来如此……”沈妙言了然。
她从他怀中抬起小脸,温柔亲了亲男人线条完美的下颌,“我不怪四哥,我就是觉着委屈。”
她说着,像小孩儿般,在男人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一如当年年少时,她窝在他怀中,总对他撒娇的模样。
君天澜低头,温柔吻去她脸上的泪花,“妙妙所受的委屈,我用余生来弥补,好不好?”
“谁稀罕你的余生!”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
继而,又欢欢喜喜地依偎进男人宽厚的怀里,“我不管,四哥今后定要好好待我,才不枉我为你受的苦!”
君天澜执起她的手,温温柔柔地吻了一口。
他含笑应道:“好。”
世上女子千千万万,可唯有她一个,才有资格在他面前撒娇任性。
而他,也只愿意惯着她一个。
……
夜渐深。
沈妙言还在床榻上酣眠,外侧的男人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起挂在木施上的外袍离开了寝卧。
他站在檐下,灯火落了双肩,眉目间都是冷意,“可有搜到证据?”
庭院里恭敬站着的正是凤国公府里的王管家。
他拱了拱手,神态凛冽:“回禀皇上,凤国公从前收受贿赂,以及勾结朋党的证据已经搜齐。”
男人颔首,继而拾步离开。
夜凛早为他备好马匹。
他跨上骏马,一路朝天牢疾驰而去。
自打当了皇帝以后,他常常修身养性,鲜少再干年轻时干的那些残酷之事。
可人家既欺负到他女人头上,不把痛苦百倍偿还,他当的什么狗皇帝?!
寂静的长街上,马蹄声声。
他策马来到天牢,早有狱卒恭敬地守在大门外。
他对那几名狱卒低语了几句,狱卒们纷纷颔首,忙不迭折身回了天牢。
没过半晌,满面憔悴的凤琼枝被带到了天牢外,被塞进一辆破旧马车,朝城西而去。
城西有一处清贫地方,里面乞丐尤其得多。
已是天色熹微。
临街的酒楼里,一身风华的男人手执杯盏静立在窗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处的热闹。
乞丐群居的破烂院落,却凭空来了个肤白貌美的女人。
她浑身不着.寸缕,惊恐地抱着自己,不住往角落退缩。
那一大群乞丐哪里见过这等美人,纷纷垂涎三尺地围了过去。
晨色熹微的光影中,凤琼枝的惨叫不绝于耳。
她的一生都毁了,她的余生,将彻底终结于这个凄凉的地方。
甚至于,在那些乞丐的尽情发泄下,她可能活不过一日。
临窗而立的男人,淡漠地呷了口杯中美酒,抬眸望向远方的长街。
凤国公府的高宅大院,在晨起的金阳里若隐若现。
这个时辰,凤国公应已起来了。
他慢慢放下酒盏。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暗红凤眸中的杀意。
欺负妙妙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妙言于清晨醒来。
她动了下身子,却发现自己被君天澜抱得紧紧。
她嗅了嗅小鼻子,男人身上有未干的露水味儿,还有些酒味儿。
小姑娘立即发起飙来,坐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君天澜,你昨晚去哪儿了?!你是不是背着我找女人了?!”
怪不得,这厮昨晚都没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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