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出——”
鳐鳐急了,刚喊出声,扭头就瞧见来人正是魏化雨。
少年身着墨衣,盘膝坐在她身后,笑眯眯地教她出牌。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深邃的眉眼弯弯的,纯粹凛冽,如同大漠上初升的月牙儿。
鳐鳐发呆的功夫,少年已经替她把剩下的牌打了出去。
毫不意外的,给鳐鳐赢了这一局。
鳐鳐喜不自禁地数着银票,忍不住朝魏化雨『露』出个甜甜的笑脸。
魏化雨『摸』了『摸』她的脑袋,抬眸望向君佑姬,“对了,外面有人寻你。”
“谁?”
君佑姬面无表情。
“好似是叫……程承?说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叫你过去瞧瞧。”魏化雨只是个传话的,因此并不在意程承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把鳐鳐揽在怀里,伸手替她洗牌。
君佑姬蹙了蹙眉尖。
除夕夜,皇帝御驾出宫看烟火,乃是头等大事。
安全便成了第一紧要的事情。
而今夜护城河这边的安全,乃是由程承与鬼市一手包揽的。
如今程承说发现了什么东西,她虽不愿与那人见面,可也得过去看看才能安心。
因此,她站起身,寒着小脸抬步离开了雅座。
……
身姿清冷如霜的少女,出现在了甲板上。
寒风扑面,可她裙摆猎猎,瞧着,竟比那风还要冷。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立在船舷边的程承,“你找我,作甚?”
程承一身细软铠甲,指着不远处的另一艘龙船,“在那里抓到了个人,你过去同我一道审审?”
“这种事,程大人自行去审便是,何必找我?”君佑姬说完,就转身欲要返回楼上。
程承三两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盯着她的背影,“若那刺客不能够使你感兴趣,想来,他身上所携带的玩意儿,应能使你感兴趣。”
“放手。”
君佑姬冷声。
在她眼里,没什么事情,大过和鳐鳐她们守岁过年。
一个刺客罢了,既已被抓住,任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还能掀出天大的风浪来不成?
程承轻笑一声,“君佑姬,他身上,捆着大量炸『药』。”
“炸『药』”两个字,令凉薄淡漠的少女,身形一震。
大周严令禁止私人走私炸『药』,镐京城更是多年不曾出现过炸『药』,今晚怎么会……
程承微笑,“郡主可要去那艘龙船,与我共同审问刺客?听闻你们鬼市刑讯手段一流,我个人的话,怕是审问不出什么名堂呢。”
君佑姬寒着脸,被迫同他乘坐一叶小船,往那艘龙船而去。
登船后,君佑姬才注意到这艘龙船内乘坐的,大抵都是镐京城贵族的贵『妇』,正三三两两围坐在一块儿,大抵都是想给自家孩子寻姻缘的。
她无视这些碎嘴的『妇』人,随同程承踏进船舱。
船舱比不得甲板和楼阁精致,里间弥漫着久不见太阳的霉味儿,只粗糙点着些油灯,只能把船舱内部看出个大概。
君佑姬抬袖遮掩住口鼻,秀眉微蹙,顺着木质台阶下来,就看见程承的手下正紧密看守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那男人哆嗦着坐在地上,手脚皆被捆绑,身侧扔着个很大的油纸包。
少女上前,凑近那油纸包,敏锐地嗅闻到了里面的火『药』味儿。
她盯了眼那个男人。
男人容貌寻常,打着哆嗦,避开了她的视线。
程承倚靠在船柱上,声音淡淡:“我无聊往水底张望时,借着灯火,看见这人鬼鬼祟祟地潜伏在水里。我遣了水『性』极好的人下去把他捉了来,就发现他身上捆绑的火『药』,若我没猜错,他似乎是打算把这捆火『药』绑在龙船底部。”
这原是他和卢鹤笙的计划。
卢鹤笙照他的吩咐,乖乖想办法从天香引弄来大量炸『药』,又寻了死士把炸『药』绑在所有龙船底下,原是打算好好干一票大的。
谁知道……
他所有的行为,不过都是在为程承铺路。
靠在船柱上的男人,眼中只有君佑姬一人。
他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谁也不知道,
今日这场局,
于他而言,
乃是一场没有救赎的试探。
君佑姬围着那个死士仔细检查了一遍。
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这里的侍卫都退下。
几名侍卫,犹豫地望向程承。
男人颔首。
于是偌大的船舱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君佑姬缓缓开口:“原以为经过城南山庄的事,你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你仍旧死『性』不改。”
程承轻笑,“郡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第一,为保证圣上安全,此段护城河早已于三日前,就严令禁止外人闯入。除了我鬼市,只有你程承才有放刺客进来的可能。第二,弄到炸『药』的途径很难,但并非没有。据我所知,最近兴起的天香引来路不明,背景庞大。他们,应可以轻而易举弄到炸『药』。天香引在朝堂上扶持的乃是卢鹤笙,而你程承,曾于半个月前的丑时三刻,进入过卢府。”
少女霜发童颜,转身看向程承,“综上,据我推测,你应当已与卢鹤笙联手。我说的,是也不是?”
油灯光晕幽微。
她站在光中,冰冷得如同霜雪铸就。
霜『色』睫『毛』轻颤,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高大英俊的一品带刀侍卫统领,靠在船柱上,静静注视着这个女人。
寂静中,他勾唇笑了笑,承认得格外大方:“是。”
君佑姬似是没料到他的坦诚,朱唇抿了抿,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油灯的跳跃中,少女似乎终于觉得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于是抬步走到男人跟前,“那么,把你这些计划告知于我,你又在图谋什么?须知,你我之间,永无可能。”
她是直视程承双眼说出“永无可能”的。
淡漠,凉薄。
带着彻底摧毁这个男人爱慕的决心。
哪怕今后嫁不出去,她也不愿意将就。
这是女子难得的风骨,却也是佑姬烙印在骨子里的『性』格。
程承轻笑,伸手捉住她雪腻嫩滑的下颌。
他凑近她的脸,“君佑姬,知道否,你愈是拒绝我,我便愈是对你感兴趣。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今夜除夕焰火,只要我愿意,护城河上的所有人,都能为咱们陪葬。咱们这么多人共赴黄泉,你欢喜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