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要是不求上进,年纪大了也就跟老冯一样。”年前科室聚餐,吴淳淳的话此时不知为何蹦了出来,在胡文俊的脑海里盘旋。
胡文俊越看那头驴越觉得与自己神似,且越看越觉得这头驴可笑。想着自己未来日复一日的转着圈圈,越想越后怕。
“不能这么绕下去了。这么绕下去,人就得这么废了”胡文俊自己对自己说。
胡文俊走到一处湖边,望着波光嶙峋的千岛湖,心情突然顺畅通达,有一种经脉被打通的感觉。他抄起手机。翻开电话本,直接拨通了周建福的电话:“老周,新年好。过完年国昌公司我不想去了,我打算自己整个公司。要是实在不行混不下去我可跟你混了啊。”
“你早该离开那破逼公司。以你的人脉路道做点什么不行啊。”
“恩,我想通了。让公司那几个大佬斗去吧,哥们不陪他们玩了。”
“有啥具体想法没有啊?”
“我还没想好。不过估计以后肯定还得找你帮忙。实在不行我跟你一本正经跟你烤串,在晋陵随便找个地方开一个码头烧烤分号。”
“成啊,那你自己先合计合计,等回来边喝酒边聊,我先搓澡了。”
……
旅游完回到家,入夜,待胡闹闹香甜的睡去,洗漱完的胡文俊侧过身背对吴淳淳默默道:“老婆,我过完年可不可以不去国昌上班啊,想换个活法。”
吴淳淳还在刷手机,她头也没抬道:“你不去争你们那个部门的部长啦?”
“争他大爷,再下去官比兵都多了。”
“奥,那你想好干什么了吗?”吴淳淳出奇的镇定,并没有多少惊讶。
“还在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先去码头烧烤端盘子拖地。先过度了再说吧。”
“行,你想好就行。”
“不过不去上班的话,国昌公司的工资和公积金那一块就少了。每个月房贷加车贷得差不多元的样子。但是扛过明年,车贷就还完了,应该就能轻松些。主要明年会比较紧一些。”胡文俊缓缓道出自己计算过的数据。
“你放心干吧,我妈今年过年给了我三万块钱,加上我的工资明年闹闹上学,家里水电吃穿,应该是够的。”吴淳淳叹了口气道。
大概顿了一小会儿,胡文俊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个老婆,我辞职去创业,你真不反对?或者没啥想说的?”
“我说多了也没意思吧。一来,你向来喜欢折腾,而且不撞南墙不回头。二来吧,每天听你回来抱怨单位的那些破事,我觉得待那单位挺负能量的,你不开心,是我和闹闹都不愿意看到的。”吴淳淳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刷着手机,显得事情稀疏平常。
胡文俊听罢,拉了拉被子,突然间倍感安慰,同时信心十足道:“放心吧,一定不会亏了你们娘俩。”
“你辞职我这儿倒没什么,只是你爸妈那最好交代清楚。尤其是你妈……”
“卧槽,我怎么把老妈子给忘了……”经由吴淳淳提醒,胡文俊一个哆嗦,裹紧了被子,下意识的往被窝里缩了缩,想着又得下斗兽棋了。
“你妈那怎么应付啊?”吴淳淳推了推胡文俊。
胡文俊纹丝不动,半天挤出一句:“容我准备一下,元宵节不是去我爸妈那吃饭嘛,那会儿再说吧。”
……
过完年年初八上班第一天,国昌公司照例在公司几个大门口放鞭炮。然后所有副总亲自在门口迎接复工后的员工们。这已经是老套路了,看似企业一片祥和,热闹喜气,公司领导与基层员工打成一片。似乎企业充满活力和干劲。
然而这种看似上下一心的氛围通常维持不到元宵节。当春天的第一场雨把厂区地面上那些鞭炮残渣,红绸带彻底冲刷进下水道,那复工后虚假的喜气也随之被冲的烟消云散。
胡文俊去陈锡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工人开始抗议单位工时费下调。而老夏还在一个劲的给工人解释,下调的产品都是工艺已经很成熟且订单十分充沛的项目,经过计算,大伙的收入不会受到影响。
按平时,胡文俊该帮老夏解一下围,帮忙安抚一下工人。但不知为何,才过完年的胡文俊感觉有些累,心累。还是那个感觉,这年复一年的工作生活就跟转圈圈一样,一圈又一圈,重复且毫无营养。胡文俊选择视而不见,偷偷从另一个楼梯口溜进了陈锡建的办公室。
“啥?你小子新年才过来就给我带来这么个消息。你再忍个一两年嘛。副部长的位置肯定是你的。你要是情绪还没调整好,我特批你再休息几天?”听到胡文俊要办离职,陈锡建显然很是吃惊,第一反应是极力挽留。
对于陈锡建的承诺,胡文俊是相信的。不同于其他领导只会空画饼,老陈要么不承诺,一旦话说出口便会给你办到。关键问题是现在胡文俊自己不想玩了……
“领导,跟你干,你肯定不会亏待我。关键是我自己觉得累,走了吴菲还有王为民,没了卫总还有李总马总之类的。正好家里人开了个店,没人照料,趁着这次机会回家料理一下自己的事了……”胡文俊也是有些遗憾道。
陈锡建走到窗前,缓缓道:“本以为你能熬的过的,看样子你是想了好久的。之前也听说过你外面还开了个餐饮店……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你再想想,和你自己科室的人和你家里人都商量一下。还是要走,那就顺带做一下交接,要是不走了,我就当今天咱们没谈过这事。”
从陈锡建办公室出来,老夏和几个情绪激动的工人还在那激烈辩论。老夏现在是常务副部长,年收入大致也就比胡文俊高了六万,胡文俊暗想:我这熬过去了又怎样呢?熬成老夏这样吗?
胡文俊默默的从人群中穿过回到自己办公室,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彷佛胡文俊不是国昌公司的员工,回的不是自己办公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