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闷闷不乐,秦月楼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虽然心中总归会有些叹为观止,
但人外异类与人之间的关系总归是多元发展的,要以理智的目光去看待才是。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你这血脉显化之物应当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吧?”胡七夜总归是修行路上的老资历,一语道破了秦月楼这灵明石猴的本质。
元公能看出秦月楼本相是只猴子已是不俗,而似胡七夜直接看穿灵明石猴本质其实已经让秦月楼大吃一惊了。
“我怎么知道呢?”秦月楼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他是知晓灵明石猴的。
胡七夜笑笑,便解释了起来。
“一些天生地养的灵物若是以蠃鳞毛羽昆诸物类之形貌出现的话,虽然可能本性不俗,但若是与正常人类或者其他物类相比都会有些许瑕疵。”胡七夜挑明道,“似你这般血脉本相返源,对于你的人之个性便产生了影响。”
“你是想说人性吧?”秦月楼问着胡七夜。
“嗯,是这样,所以似这些灵物若是修成了人形,要么缺了善心,要么缺了恶根,要么损了心智,要么没了人智,像这般灵物均有变乱一道之力,灵物转生而成的人也会那般,而似你这般能够做出棒打鸳鸯之事的行为来看,可能少的是···情根。”胡七夜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许是无情之人吧。”
“缺了情根罢了,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秦月楼其实根本不介意自己会不会缺了情根,在这种世界里谈情说爱?他还没有那么风花雪月。
“当你以后遇见了那个想爱却又无法去爱的人时,再说这句话吧。”胡七夜促狭的摇了摇尾巴。
“不过算了算时间,也该到我那孽徒的宴席之时了,走吧,小兄弟,还记得你我计划否?”胡七夜问着秦月楼。
“那是自然。”秦月楼点头道。
“那好,暂且别过。”胡七夜颔首。
“好。”秦月楼点头。
一人一狐暂且别过,那人去了府苑正厅,而那狐则是径自下了山。
府苑正厅早就被诸多家仆下人打扫干净,且将一应物事搬出,在这宽大的正厅当中摆上了不少圆桌,台布为喜庆的大红色,便连正厅也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赤色的双喜贴在灯笼外。
这胡山傲与其家眷则坐正位,以显示家主之身份地位。
瞧着诗乡城的“人”坐在正厅中央,而四周围绕着的怪形怪相之人则隐隐约约有将人包围之势。
仅仅只是开启鼻神冲龙玉,这正厅当中便是弥漫着驳杂庞然的各类妖气鬼气,通幽法体开法眼,遍览全场,真是个妖雾重霄的局面。
有小娘子腰肢若蛇般摆动,但那脸颊生的像是个倒三角,尖细倒是尖细了,只是那眼睛也是狭长的眯缝倒三角,活像是个唐氏综合征的,得,这玩意看样子应该是《雄〇少年》片场过来的。
有大汉手长过膝,腿短腰粗,胸肌发达的像是只大猩猩,可能真的是只大猩猩吧。
那元公也在其列,手中还举着酒杯,向着秦月楼举杯邀敬,秦月楼施礼回应。
还有一浑身软若无骨整个陷入在了椅子当中的肥硕巨汉···
这些都是化形的不那么成功的典型例子。
也有粉面郎君仗剑在怀,亦有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更有奶白的雪团少女···
这些都是化形挺成功的典型例子。
这边桌都是化形的成功或者不那么成功的,那边桌俱是些生前是人或者不是人的,
一个年轻男子不苟言笑,脸上表情就跟死了亲娘一样,做书生打扮。
还有一个道人打扮的小脚男人,另外则是一个身高三尺的矮壮墩子,看似侏儒,但却身穿亮银甲胄,像个将军,似模似样···
这些不是妖怪,也不是人。
一堆妖怪,一堆鬼,一群人,间或还有些半妖。
秦月楼左右打量着,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前,诗乡城一众父老乡亲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来妖鬼之物的本相,还是那般有说有笑着。
秦月楼大概清点了一下自己成就所得,便听得胡员外身旁家丁敲了敲锣鼓,于是嘈杂热闹的正厅噤声,落针可闻。
“作为胡家家主呢,我自然是要开场说几句的,其实呢本次邀请诸多好友来,便是因为在下的小女儿莲香要与诗乡城的桑太史成亲,
胡某能有这么多朋友前来,当真是令的寒舍蓬荜生辉,只是莲香她与桑太史在城中便私定终身,也拜堂成亲了,只是我想着,这拜堂成亲时我也不知晓,所以呢,我想着再让莲香拜堂成亲,这样我看到了心里也舒畅···”胡员外这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秦月楼只觉得聒噪,就像是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乱叫,只想扯出它的肠子再在它的脖子上绕个十圈八圈再打个死结,跟校领导或者领导废话一个德行,秦月楼只想世界清静。
妖物们对此没什么好说的,有吃有喝就行了,哪里管的上人类礼法?没管主人家发不发话,一帮子该吃吃该喝喝,中间的人夹在中间尴尬的很。
在诗乡城这边的人看来,这胡员外是个狂妄不拘礼法的家伙,哪有拜堂成亲两次的说法?又不是死了老婆或者丈夫,而这胡员外认识的人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人,都是一群狂人。
而只有生前是人的鬼道众看着胡员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便连那个不苟言笑的书生嘴角也滋生两份笑意。
一只妖,学人学的不像,做妖却又没个妖性,不伦不类。
“月楼,你在冷笑什么?”秦江龙问着身旁的小儿子。
“我想起了开心的事,就是说一个笑话,有一只狐狸啊,修成了人形以后,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小小垃圾,可笑,可笑。”秦月楼的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的人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懂秦月楼这话当中有甚笑料。
但是那帮子妖鬼全然是知晓胡山傲真身本相的,听得秦月楼的话以后,憋着笑憋得十分难受。
而那不笑书生听得这话,又看得眼前的这一幕,那绷紧了的嘴角,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是笑了一声,胡山傲的发言被打断了。
而后不笑书生便在正厅当中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着,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注视。
不笑书生就像是将这辈子的积攒的笑容在此刻爆发出来一样,但这笑声只是毫无感情的“哈哈”声,虽然连绵不绝,却根本没有笑的感觉,淡然无味入清水,也即是所谓的【棒读】。
但是一时之间,快活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正厅,虽然不笑书生的笑声毫无感情,可周边的人与妖怪却发自内心的有些快乐。
那帮子妖怪鬼物纷纷以看着幸运儿的表情看向了秦月楼,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愧是你啊秦月楼,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这鬼怪名为不笑生,生前乃是一父母早亡的落第秀才,所以他一直都是这幅死人脸,生前好像没什么值得让他开心快乐的事情,久而久之抑郁不得志而亡,但是死后,听到有人讲了笑话,把他逗乐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入了鬼道,悟了鬼术,之后···凡是他所遇见的人,能把他逗笑了的人都能得到他的奖励,但若是没人把他逗笑的话,那···他便会让那个人变得不幸,从不幸当中汲取鬼术。”
元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它在传音入密,秦月楼诧异的看着不笑生,于是又拱手致谢。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元公会和自己搭话,但有人解释总比一头雾水好。
秦月楼转了转眼睛,又看了看不笑生。
接着他又说了起来。
“这胡老爷说话吧就忒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胡老爷说话就应该跟太监上肴馆一样···”秦月楼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来。
那三尺将军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知道还以为要打谁膝盖一样。
“你这小孩卖的甚么关子?这就不讲啦?那下面呢?”
秦月楼一摊手,猛地喊了起来。
“下面没啦!”
“你这说的甚鸟话?哎?下面没啦?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不笑生,这小子和我胃口,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笑生继续棒读的笑着。
低俗段子果然百试百灵,就好像开黄腔可以迅速融入中年油腻男人圈子一样。
“此乃三尺将,生前乃将军,但却被奸佞太监所害,锯掉了五尺,所以他痛恨太监,若是和他对上,切记不要比他更高。”元公继续提醒。
“好了,月楼,不要说话了。”秦江龙脸黑了起来,好说歹说,这孩子怎的又噎起了胡老爷来?
但他说的那个【下面没啦】确实挺好笑。
胡老爷虽然被打断了话,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估计心里正在嫲麦皮。
“既然贵客觉得我啰嗦,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女儿女婿,出来拜堂了。”胡员外说着。
那莲香披着盖头,身体颤抖,而桑太史一副失魂落魄之样,还踮着脚走路,模样怪异。
秦月楼通幽法眼不吝运转,
只瞧着,桑太史一脸悲戚的泪流满面,垫着那身体的脚,手也抓着身体的手腕。
他死了。
自己的魂,附着自己的身。
身上喜庆的大红色,不知怎的,格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