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地狱,但和己身八寒八热地狱截然不同的地狱,
焦土上泼洒着赤色的血液,空中烽烟弥漫,夕阳西沉,散发着黄昏的光芒,一种癫狂的黑红色波动充斥在这座焦土当中。
黑红色的液体从焦土下蔓延了出来,形成了黑红色的晶体王座。
左忘道正坐在那王座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白玉骷髅。
白玉骷髅拇指摁压着食指的指节,身后的八寒八热地狱也随同出现,与当前的地狱道劫分庭抗礼。
两座地狱都在互相的拉扯着,白玉骷髅的手中也浮现出了红蓝双色的门板大剑。
而白玉骷髅也朝着端坐在王座上的左忘道砍去。
只见白玉骷髅原地纵身一跃,跃在了空中,下落点便是左忘道的身前,而那柄门板大剑也被秦月楼倒握在身后,积蓄着力量。
秦月楼的骨架向后弓起,这是要以腰腹以及核心力量带动手臂力量劈下这一剑,虽然没有肌肉的存在,但是这白玉骷髅还是依照肉身习惯以力劈华山之势压下。
可以预见的,这一剑若是砍下去,能接下来的东西不一定会有,毕竟这双色火焰强制赋予痛苦的能力无比霸道、
“没有肉身你装什么武者啊?”左忘道自言自语的说着,轻轻弹了一下小拇指。
那一截黑色琉璃般的六指中传出了一股沛然大力,将白玉骷髅击飞了,只是这白玉骷髅虽被击飞,可是却没有受到半点的伤害。
左忘道也似是弹飞虫豸一般的轻描淡写。
“哦?有点意思。”左忘道看到秦月楼的白玉骷髅毫发无损的落在地上,心中来了点兴趣,“虽说你这白玉骷髅之身看起来坚不可摧,可终究会有一个极限,那么,如果是这样呢?”
这左忘道说着,便双手合十,随后拉开,掌中出现了无数的纹路丝线,丝线相互交织着,化作了一架古筝。
古筝上满是纹路,就好像是人掌心的纹路一般,此时再看左阐道的手,就好像是白玉所雕刻一般,只有洁白的皮肤,而没有手相纹理,甚至就连掌纹指纹也消失了。
或者是说,都落入到了那座古筝上面。
“这是什么东西?”秦月楼又不是见多识广的人,自然分辨不出这古筝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但是他能看出来,这古筝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左忘道将手按在了古筝上,整只手都如同白玉所铸就一般,只是六指却是燃着黑火漆黑的一截。
随后左忘道拨动起了那古筝,宫商角徵羽,齐齐奏响。
古筝演奏着看似平缓,实则杀机暗藏的曲子。
无形的音律之声似乎化作了刀锋一般,朝着白玉骷髅袭来。
白玉骷髅想要起身,可每一次刚要起身,便能听道骨架上传来了无数刀剑交加的争鸣声,而每一次都被这些音律压下,动弹不得。
便是担山大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难道只是音律刀锋么?”白玉骷髅心中猜测着,只是秦月楼并不觉得这古筝只有这么点的能耐。
红光闪烁,覆盖在了骷髅之身上,秦月楼抵御着音律锋刃从地上爬起,
望着挣扎起身的秦月楼,左忘道拨动着古筝上的弦,焦土下无数的黑红色液体混合着焦土燃烧着,成为了无数的熔岩巨手,从地面猛然生出,这股力量将秦月楼拱飞了出去。
但白玉骷髅倒是没有多么惊慌,只不过那些熔岩巨手如同植物一般野蛮生长着,从地面朝着秦月楼围拢而来。
“我艹?”白玉骷髅有些怀疑人生。
左忘道的强度是不是有些过于离谱?这让秦月楼有些匪夷所思,这算不算是出道以来吃瘪最狠的一次?
虽然这无数的熔岩巨手袭来,不过秦月楼也并没有慌乱,迩去法种从骨架之中涌出,化作了球形屏障。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熔岩之手也抓住了球障。
它们施加着大力想要捏破这个屏障,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捏破,反而是被迩去法种逐渐分解。
望着捏不破屏障的熔岩巨手,秦月楼不慌不忙。
“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也破不了我的防。”秦月楼心里想着。
左忘道却是饶有趣味的看着熔岩之手逐渐分解。
“迩去之术?地煞七十二术?这小子是靖夜司的人?”左忘道心中想着,轻轻的叩了叩古筝。
古筝上的两个十字纹如同眼睛一般的打开了,随后这两个十字纹所打开的眼睛之中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只眼睛,眼睛当中还有金银二色的光芒。
黑白双色的眼睛射出了金银二色的光团,朝着迩去屏障上打了过去。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击,迩去的屏障上出现了一些裂缝。
“嗯?”秦月楼看着裂缝,随后又看了看那古筝上的眼睛。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压住了秦月楼的思绪。
好似被冰冻住了自己的思维一般,白玉骷髅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做出什么动作。
若非他不计工本的播撒着迩去法种,只怕这球障会加快碎裂的速度。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的厉害,而且她根本就是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着我而已啊。”秦月楼没有慌张,但着实有些奇怪。
因为按照左忘道所显现出来的层出不穷的奇特神通来看,想要捏死自己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她反而像是回合制一般的不断地试探着自己的极限,想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左忘道又拨动了弦,而那两只眼睛中的金银二色光芒也闪烁了起来。
地面的黑红色液体混合着焦土升腾了起来,连同着熔岩巨手一起包裹住了,狠狠的将轩辕真武的屏障包裹住了,随后又骤然紧缩了起来。
“这招的名字我到现在没想好,算了算了,干脆就叫做地爆天星吧。”左忘道自言自语道,“这样的话,那小子也出不来了吧,既然活着无法拿到眼睛,那就只能等他死了在拿了,不过好久没有玩那么舒服了啊,要不然,还是饶了他一命吧……”
左忘道思索着,却并不知道被地爆天星所压迫住的秦月楼此刻意识出现了一丝迟滞。
似乎是那十字纹金银双眼的能力,让自己捉襟见肘。
“达成成就【碰到挂逼】【濒临死亡】【什么坐忘道?】
奖励合并。
获得:左道邪骨。”
在这样的状态下,白玉骷髅也开始了蜕变,从白玉化作了墨色一般,而心猿也适当的出现。
这心猿身形健硕,一身金毛,而脸庞虽然还是秦月楼的模样,但却多出了妖异的俊美气质。
心猿以无比之快的速度连打着,将熔岩焦土一层层的击破,依照心猿的力量,便是金刚石铸成的屏障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击碎。
“什么?!”这一次轮到左忘道吃惊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的气息怎么会变的这么强大?!”
“怎么不可能?”黑骨骷髅从熔岩焦土当中脱出,双色火焰将熔岩焦土化作流质的岩浆,遽尔没入了心猿之身当中。
而后岩浆披挂,化为黑色的铠甲覆盖在了心猿之身上,红蓝双色融为紫色的领巾,随风飘荡。
心猿脸上挂着邪异的笑容,伸手从耳中拉出了一根黑色的长棍。
这是一根完全由骨骼化作的长棍,而其原料便是刚刚获得的左道邪骨,以及融于体内的灵异拼图·棺材,诡眼的红光附着在了长棍之上。
秦月楼随意的挥动长棍,一道锋芒挥出,击破了地狱道劫的边界,红光紫火以烈火燎原之势,从边界之处开始燃烧。
无声的痛苦叫唤着,左忘道的脸上生出蕴含着些许怒意的笑容来。
左忘道的这个世界正在消融着,眼见这个世界快要破碎,左忘道将不化骨扔了出去。
燃心之火带着六股奇特的力附着在了不化骨上。
不化骨就这么沉入到了这个世界当中,融入了进去,随后这个世界稳定了下来。
只是面对着秦月楼砸来的这一棍,左忘道却是避无可避了。
但,秦月楼却瞧见了左忘道智珠在握的眼神。
带着六种奇特力量的不化骨融入到了心相世界以后,原本开始了消融的心相世界也稳定了下来。
而秦月楼的这一棍砸落,却也被两只突然出现的手夹住了。
一只手漆黑无比,利爪如魔,另外一只手则是修长莹润,布满了氤氲的佛光。
秦月楼看见了这手主人的全貌,这是一尊容貌相同的佛魔。
一半为佛,宝相庄严,一般为魔,魔焰滔天。
这是六道劫心的六种力量,是六种道劫的力量。
一劫佛魔劫,佛魔本就一念之间。
魔王波旬说:“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以达到我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
佛祖听了魔王的话,久久无语,不一会,两行热泪缓缓流了下来。
魔王见此,率众狂笑而去。
这是佛之劫。
虽魔王波旬扰乱释迦牟尼佛的正法,可魔王波旬因为过去供养过辟支佛一钵饭的功德而成为六欲天主。
他虽然障碍佛法,做的恶很大很大,但是恶业偿还完后。善根生根发芽,最终成佛。
这是魔之劫。
所以佛魔本就是一体,一念之间便是佛魔劫,所以六种劫力炼入不化骨而后融入心相世界以后,心相世界也有了承载这六种劫力的能力。
这心相世界其实是左忘道右眼【心相虚境眼】的能力,虚假心相可以将自己的心相风景展现出来,可是心相虚境却无法承载六道劫力,不过在不化骨融入了这心相虚境以后,这心相虚境的能力便更上一层楼了。
“六道劫心的力量也融入到了心相虚境当中,那这个就叫做六道劫境吧。”左阐道自言自语着,望着半空中的魔陀夹住了长棍。
秦月楼身处半空当中无法借力,于是便纯以心猿之力扭动起了自己。
只是长棍还是无法抽出,虽然秦月楼有着担山大力,可是在别人的主场当中,秦月楼还是力有不逮。
只是这力有不逮也只是暂时的。
“变化战体·太山府君。”
这是以变化战体·真武大力为基础结合担山之术,所结合生出的战体,只是这战体的核心中,也被秦月楼以诡眼之力将【太山府君证】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因此,这便成为了新的战体。
“地府的力量?这是太山府君?”左忘道望着秦月楼,心中也惊讶了起来。
也正是此刻趁着左忘道的惊讶,秦月楼的长棍也戳穿了魔陀的中心部位,而后顺势下劈,,居然就这么竖着斩开了魔陀胸部以下的身体,随后秦月楼收棍,戳在了地上,而他本身则是站在棍端,以双拳接连不断的连打。
“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今天也是秦月楼想念【怪力乱神】的一天。
“虽然你突然间变得很厉害,可是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东西,我的魔陀并没有死。”左忘道盘坐在魔陀头顶说着,而那只魔陀也并没有倒下,反而又合在了一起。
“啧,这种不死性真的很烦啊。”秦月楼心中很是烦躁。
“况且,我所拥有的劫力也不光只有这一种。”左忘道继续说着,而后挥动了右手。
秦月楼的连打迟滞,而后从棍端掉落,他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而后六耳之中也渗出了血液。
他被打回了人形,趴伏在地上。
“我本以为你既然有修心,那么这心魔劫应该不会来的那么容易,可是我没有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容易,既然如此,不如让你和你的心魔见上一面吧。”左忘道说着,右手似是抓摄一般。
而秦月楼的痛苦也愈发强烈,那是一种分裂的痛感,一个散发着黑红色气息的小小人影从口中呕吐了出来。
“怎么可能?我不是降伏心猿了么?按理来说这心魔不该有的啊。”秦月楼抬头看着面前逐渐生长的黑色人影想到。
人影在空中生长着,化作了另外一个秦月楼,只是他的全身萦绕着黑色的气息,双眼也是充满了血色,这就是他的心魔。
轩辕真武冷着脸看着自己的心魔,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劫了。
六道劫心之心魔劫。
不单单只有修道之人才会有心魔,实际上心魔几乎人人都有,如影随行,挥之不去。
因为心魔本就是自己的一体两面,它来自于自己的本身,无论多么善良的人心中也会有邪念,这种邪念就是心魔。
不同的是有人严重有人轻微,有人控制得了心魔,可是有的人却被其控制了。
如今心魔在这六道劫境当中从秦月楼的身上剥离了出来,尽管秦月楼虽然现在没有了心魔,自身心灵修为澄净通透,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心魔最大的根源就是来自于虎视眈眈的旧日邪神。
他们想要阻止旧日邪神,可算师月楼也对此忧心忡忡,尽管他并不表露,可这份潜在的担忧也与旁的负面心绪结合,在心中生根发芽。
而这份生根发芽结出的果实心魔,也继承了秦月楼他们内心真正的渴望。
“力量,我要力量。”心魔无意识的呢喃自语,“力量,力量,力量,我要更多地力量!”
“你拥有的东西,你的心魔也会有。”左忘道笑着和秦月楼解释道,“只是,却是你的心魔翻版。”
左忘道如此说着,盘坐在魔陀头顶,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准备坐山观虎斗起来。
此刻心魔已然化作了一只巨人,浑身长满了红色的诡眼,还有魔鬼的面容,其腹部便是一张大口,虽然也能看出些许猿猴之貌,可却不复邪异俊美,反而是狰狞丑恶的青面獠牙一般,从其背后也生出了一根根的蜿蜒触手。
“看起来,我也得拿出这个阶段的真本事了。”秦月楼望着自己的心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本以为自己信心满满,充满希望,不会害怕旧日,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不是不会害怕,而是潜意识的不去想,潜意识的去逃避。
直面心魔,才能打败心魔。
这心魔和自己也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伏山中贼易,斩心中贼难,这世上最为难缠的便是自己的心魔,因为心魔和自己是互相知己知彼的关系。
目前来看,左忘道已经展现了三种劫力,而这三种劫力都不好对付,若非左忘道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自己,秦月楼只怕撑不到现在。
这还是算是月楼的第一次吃瘪,不过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秦月楼的算术修为让他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命运和左忘道已经纠结在了一起,以后的时间里他还会和左忘道有所纠缠,只是会是什么样就不清楚了。
反正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是打不过左忘道的。
于是秦月楼从仓库当中摸出了一个玉葫芦,剥开塞子以后,便将玉葫芦当中的灵药喝了下去。
那心魔便朝着秦月楼一脚踢来,但被秦月楼一手压下。
在绝对完美的时机将攻击抵消,而后转为了某种积攒的怒气槽。
秦月楼不动如山,不断地挥动着手臂将心魔的攻击抵消,转化为怒气。
左忘道似乎感觉到了无聊,便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完以后左阐道随手又是一挥,新的一劫又出现了,不,这次是两劫同出。
而秦月楼也一拳打出,像是咏春拳当中的寸劲,可这寸劲却积蓄了满格的怒意。
一拳打出,将这心魔击碎。
“轮回劫,道十劫。”而左忘道眼睛虽然一亮,可也很快消散,反而兴致缺缺的说了起来,“只有这点程度么?那我还是让你早点上路算了。”
道十劫所谓三劫和七劫,原是道家的时间概念,俗称劫数,三劫即小劫,中劫和大劫。
七劫是指道家修行路上的七大劫,即退病,情欲,妄心,魔境,真空,换骨,苦海等七劫。
而轮回劫和道十劫结合在一起其实就是幻梦劫,中劫者在梦中经历大梦一场,大梦三千年,这三千也不过是个量词罢了,所做的梦为无数,而这无数的梦累积在一起,记忆也会累积在一起。
苦海无涯一梦为舟,尝遍世间七情六欲,苦乐忧愁,这轮回劫对应的是普通人。
而道十劫则是对应修炼者,经历了这十种劫难来乱心,最后道心破灭。
无论怎么说,这两种劫对应的是修炼者自己的道心,这是一种磨的过程,度过去了道心将会无坚不摧,若是渡不过去,那就道心破灭。
而这本身就是劫难,渡不过去的本就是劫难,若是度的过去,那也是劫难。
区别只是在于能否度过去罢了。
系统的提示音也再度响起。
“达成成就【遭人诛心】【你的时间非常值钱】【皇家守卫是吧?】
奖励合并。
你获得了:一次悟道之机。”
只是在系统的声音之外,还有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与怒意。
【你得支棱起来啊,你现在就是跟左忘道比谁开的挂大了,我给你撑腰开挂你还过不去那你就删档重练吧。】
“这是谁的声音?”
秦月楼还未反应过来,随后,秦月楼便被投入到了轮回劫和道十劫当中了,只是他的记忆却被屏蔽了。
幻梦劫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本身的记忆是被屏蔽的,随着轮回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慢慢的解封。
而这幻梦劫当中的第一世,秦月楼是个和尚。
和尚生的俊俏,惹得很多女施主喜欢,山下绣坊里有个美丽的绣女喜欢找他谈情。
只是和尚从来不正面回答,直到有一天,绣女哭着对和尚说她要嫁人了。
那个绣女穿着火红的嫁衣。
那和尚只是敲着木鱼,不发一语。
绣女伤心失望的离开了,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和尚不发一语,只是长长的叹息着。
许多年后,和尚垂垂老矣,将要命不久矣。
老迈的他敲着木鱼,末了,他心有所感的拿起了木鱼,抚摸着木鱼底座。
那个木鱼底座,刻着她的名字。
之后,他便死了。
幻梦劫的第一世结束了,第二世匆匆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