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楼蹲在地上,用着木炭在地面上描摹着,虽然身着白衣白袍,可却也沾染上了脏污,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在地上描绘着。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便在荒郊野岭之中搭建了一处茅草棚屋,其中陈设杂乱,且每处都布满了怪异扭曲却有能够找到理智端倪的画作。
他所描摹的是最为杂乱无章的线条,可是却又好似能在这些杂乱无章之中找出仅剩残存的微弱关联,这些微弱关联好似无处不在,可却又差了点什么。
虽然杂乱无章,可是却也点线中透露着直中曲与曲中直的感觉。
一道直线,好似被精确的机器画出,但是这直线当中却还有忽左忽右的浑厚感,颇为奇异。
“你在画的是···一扇门么?”约莫十岁的孩子问着秦月楼。
这孩子生的虽然面目平凡,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然面黄肌瘦,可因为这一对眼睛而变得气质非凡,尽管一身粗布麻衣打满了补丁,可还是在这气质之下给人以早熟稳重之感。
秦月楼抬起了头:“你叫什么?”
“我叫做马良,你呢?我看你画了很多画,可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出来你到底要画什么。”
“我叫秦月楼,是一个灵魂画师。”秦月楼笑着道,虽然露出了白牙,可是他周身怪异的气质让他好似是噬人的人形怪物一般。
可马良却好似看到了秦月楼的本质一般。
“你好像是一束光,刺入阴影之中,成为了链接光与影的桥梁一般,可是奇怪的是,在你的体内好似有一个没有感情只知作画的···妖怪一般,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可我看到的你所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
秦月楼略显诧异,但还是继续用木炭在地上打磨着线条,略有不满的则是用手在线条上抹过,而后继续作画。
似是为了追求最为完美的概念一般,以至于气质怪异中疯癫的部分更加攀升,亦无人能够理解,这是一种不疯魔不成活。
一条条杂乱无章的线条在地面上横差叠宕,手中木炭勾勒线条首尾呼应多次叠压重合,看似若孩童随意的涂鸦一般,然而当所有线条都闭合时,一副残缺的栩栩如生之门图,就仿佛从地面上拔地而起一般。
空间感与立体感在线条的连接之下,厚积薄发的喷涌而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会感觉这一副画是立在地面上的一扇门一般。
但马良看着这扇门,摇了摇头。
“你没有画完。”马良对秦月楼道。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笔。”秦月楼扬了扬手中只剩下一小块的木炭道。
他手中的木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犹如画龙点睛一般的,摁着木炭在这幅看似完美完整的画作当中划过,这一笔,堪称神来之笔。
这突兀的一手将木炭完全消磨,却也让这幅画真正犹如实体一般的立在了地上,层次分明,就好像不断地将一幅幅的画叠加在一起一般,能够找出层次感,可是在最终所有的层次叠加以后,便不分你我汇聚成为了一个完善的整体。
那是一扇古拙而又纯黑,且布满了空隙花纹好似镂空一般的虚幻门扉,但是这门扉却又给人以无比真实之感。
饿死鬼,吊死鬼,淹死鬼···数种死法之鬼巨细无遗,且都囿于这一扇古拙纯黑的门扉之上,随着日光角度的变化,这万种鬼物也好似在不断地变化身形与面目一般,或喜或悲或忧或思,但终究逃不脱被囚禁的下场。
它们都想从这扇门扉当中脱出。
可惜只是点线成面,并无色彩,若是有色彩,这幅画一定会更加完美。
但马良却愕然的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面上。
他似乎在这一扇绘满了万鬼的门扉中看出了深埋于门中深处的巨大恐怖。
那是不可名状的可怕,潜伏在最深处,无法用言语形容,可却能从那门扉之中渗透入外界一般。
“你没事吧?”秦月楼洗干净了手,身上的衣物也变得干净了起来,作画时的那些疯魔感已经荡然无存,或者···是深埋在了人格的底部也说不准。
“你刚刚说,你叫马良,对么?”秦月楼将马良扶起,帮马良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马良点了点头,有些支支吾吾,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口齿清晰的问道:“···您是仙人么?”
“我不是仙人,我只是一个灵魂画手罢了,你很喜欢画画么?”秦月楼问着马良。
“嗯。”马良点着头。
“可是你没有画笔对吧?”秦月楼问着马良。
“嗯,我家境贫寒,父母双亡,没有钱学画。”马良低下了头。
“会有人给你一支你梦寐以求的笔的,这个人可能是我,不过,我可以送你一支其他的笔,只不过我的条件是,你用那支笔画出你眼中的我,你做得到么?”秦月楼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只毛笔,递给了马良。
“我可以。”马良接过笔,珍重的护着毛笔,坚定点头道。
而后秦月楼便从屋中搬出了桌凳,放在了马良的面前,随后在桌面上摆上了墨纸砚。
“现在,你可以用你手中的画笔来描绘你眼中的我了。”
——
这是一个叫做大康的王朝,一年前秦月楼被道境之力携裹投放入此界,在这一年之中磨炼画技,更是也搞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
旧日虽然没有虎视眈眈,但这里也并不是什么多好的世界,没有靖夜司这样的有关部门,而且也没有什么修仙修道的法术,世界整体的超凡力量来源于鬼物,而这些鬼物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们完全不讲道理,它们甚至可以扭曲现实。
而凡人所能够掌握的力量除了武学,便是御鬼者,御鬼者们驾驭着鬼,可是每使用一次都会导致鬼物距离借体重生更进一步,除非用多种鬼物互相钳制,可是一旦死去还是会导致鬼物统合其他鬼的力量重生,甚至变得更强。
有人间如狱恐怖复苏内味儿了。
只是这些鬼物并非只是单纯地规则机制,而是真真正正的由人死后化作,死则死矣,可所化为的鬼却也拥有生前记忆,只是性格多少都有扭曲,这种扭曲让这些生前记忆也没什么用,但也有些御鬼者是从生前记忆入手驾驭那些鬼物的。
说白了要么打服气,要么话疗救赎收于麾下。
此方世界大环境如此,而这个王朝也是民不聊生,皇帝无道而又昏庸好色。
现在的皇帝杨完颜生性贪玩,除却整出了一个酒池肉林之外还整出了一座“豹房”,所谓的豹房其实是一座宫殿,里面养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猛兽,当然最多的还是豹子。
杨完颜把肉吊在竹竿上,让野兽来咬,以此取乐。
更主要的是里面还养了许多从全国各地找来的美女和乐工,每天莺歌燕舞,寻欢作乐,有敢于逆反他的,就将那人丢入豹房之中喂给野兽。
杨完颜也有一个特殊的癖好,他喜欢结过婚的女人。
有犯官为了保住官位,把自已已经出嫁的妹妹和小老婆送给皇帝的。
他本人更是多次私自出宫游玩,到了晚上竟私闯民宅,搜罗良家妇女陪宿,有时连寡妇也不放过。
胸无大志且生性贪玩,昏庸无道以至于奸佞把持大多朝政,而他也算是乐不思蜀,好大喜功不思进取,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宦们上行下效,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一年前正是饥荒旱涝并行之灾年,秦月楼亲眼见易子而食,饿殍遍地,还有吃了观音土没法排出继而肠胀坏死肚腹坏烂而死的死者们,盗贼并起,
起义也有,只是均被服务于皇室的御鬼者们残忍镇压,砍下的头颅摆成京观放在各处。
哪怕是现在,这民不聊生的世道也仍未结束,可悲的事情则是求神拜佛也无神佛可显灵,因为此方世界无神佛仙人,有的只是喜欢看着乱世烽烟四起的扭曲恶鬼们。
虽说以秦月楼的性子肯定是要把这王朝给打穿的,可是这个秦月楼的分身放大的部分是理智缺失的部分,以至于他的性格大体上来说只能归咎于混沌中立,可在这混沌中立之中却也有随性而为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他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坏事,只是他更喜欢无所事事的画画。
而现在他遇到了马良。
马良的画卷也已经完成,秦月楼看了一眼。
画卷之上上黑下白,一道粗大的笔直若光的柱子似是锁链一般的连接着黑天白地,亦或者白天黑地,因为无上下之分,而那一道光仔细看去却是犹如光影汇聚的无数泡泡,泛着各色的彩光,而在泡泡之中,还有着奇特的好似数据的光影中人。
“画的不错,这幅画归我,其他的东西全归你了,哦对了,我还要送你一支笔。”秦月楼端详着画卷有些满意道。
“可是先生您不是已经送给我一支笔了么?”马良奇怪的问着秦月楼。
“那支笔画不出你需要的,但是这支笔可以。”秦月楼从袖中摸出了一支断笔,雪白的笔锋上黑红色的墨汁好似源源不绝般的滴落。
“这支笔叫做灵异拼图,但我更希望你称其为——神笔。”
语毕,秦月楼便将断笔插进了马良的天灵盖中,犹如仙人抚顶。
“这是我所改制的灵异拼图,对你不会有伤害,也不需要其他的灵异拼图制衡,只是会对你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害永久性的失去某方面的欲望或者感情,现在我问你,你想要失去何种欲望?是色欲?还是食欲?亦或者是···创造欲?求知欲?亦或者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