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寸心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容。
封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这个人比自己还要看惯了生死。他摸了摸额头,咧嘴笑:“好吧好吧,那我去通知角,就身手而言的话,角比我好多了,杀人这种体力活儿就交给他好了。”
“那种事情随便你们安排。”钟寸心勉强扯动面部肌肉笑了笑,“比起这个,我想你有什么事情没说吧?”
“你指什么?”封若有所思地看着钟寸心,“只要你问,知无不言。”
“只要我问么?哈。”尽管看不见,钟寸心还是拿着那双空空洞洞的眼睛瞪着封声音传来的方向,“若是阿临是因为意外而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的话,那我跟衡舟还有衡晓姐,在我们那样完备的星球上,前后几天之内意外死去的几率有多大?”
“确实,”封面无愧色,非常坦然点头,“以你们星球的防备水平而言,几乎不可能。”
他顿了顿,看钟寸心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满意,补充道:“原谅我们没那么好的耐心等五十万个有初步资质的人自然死亡,没有足够的意外,所以我们制造意外。通过物质数据化主脑,在高维度精确干涉制造意外,让你们的身体‘英年早逝’。你和陆衡舟,确实都是这样进入无域的,不过陆衡晓是自杀的,毕竟接连失去两个弟弟。”
他突然笑了笑:“哈,说不定大家只是不想浪费两个人才呢?毕竟你们两个资质这么好,要是不通过这个方法获得与资质匹配的权力,你们两个也就只是局限于区区一个星球而已。”
“哼。”钟寸心相当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似乎我们愿意在哪个层次发展使我们的自由,你们未免管得太宽。所谓自由,就是有才能的人自己可以决定浪费或者使用才能,你们不会连这个都想不通吧?”
封完全没管钟寸心的不满,自顾自回忆了一阵才道:“你的那个星球的文明发展得相当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与我们最为接近的一个空间,所以经常有星球回去查看你们次元的事情。
选择你们两个的人是贾,我还记得她当时看着你们两人的影像看了三天,然后跟我们说:‘这两个孩子要是真的只能如昙花一现一样,活个千余年就死了,实在是有些可惜。’五天之后,我们就开始动手干预你们的周围。本来是预定通过一个意外让你们两个一起丧生,结果很不幸,你临时离开了,导致我们不得不制造另外一起意外。”
“哈?”钟寸心语调掩饰不住地嘲讽道,“我提前离场真是对不住了,”
“你自己是真的不明白?你跟陆衡舟,有多么适合成为王。你那种没有正邪之分的好奇心与思考,陆衡舟那样无与伦比的执行力与恒心,你一直将自己与世界割离,而陆衡舟一直想要改变世界的运转,这样惊世骇俗的能力,即便是‘王’也无法移开双眼,你们被选上,根本就是必然的。”封难得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更何况,你自己回忆看看,你刚才一两句话之间就是几万条人命,钟寸心,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跟我们没什么区别了,你的性格,天生就是适合成为王的样子。”
钟寸心沉默了好一阵,其实他心里面对此怀疑已久,一朝坐实了,虽然极力掩饰,仍旧难免有点怆然:“后来呢,你知道后来的事对么?我跟衡舟都死了,凶手不明,想必都会怀疑是两边的极端分子,那有没有……”
有没有爆发仇恨,有没有人发动战争?
钟寸心问不出口,封没想到素来万事不上心的钟寸心居然也会有难以启齿的一天,怔了怔才明白他想问什么,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钟寸心你也会问不出口啊哈哈哈哈!!!好了,我不笑了了,恩,却确实有人想趁机煽动战争,不过有人阻止了。”
钟寸心挑了挑眉,听封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寸思啊……”钟寸心叹了口气,“她不喜欢掺和这种事的,要不是被逼狠了,她不会出面的。”
“她伪造了你的手书,以及陆衡舟写给你的信。”封解释道,“她伪造了陆衡舟警告你的信,信里说陆衡舟怀疑有战争狂热分子试图通过刺杀你来激化本来已经缓和的矛盾,让你万事小心。落款在陆衡舟死之前两天,然后是你的手书,说若是自己在两天之内死去,就说明衡舟的怀疑属实。落款在在陆衡舟死后第二天。”
钟寸心默然,没有回话。
“她用自己的身份在你们的追悼会上演讲,千万人动容。再奔走了几个月,才终于大抵消除了你们死亡的影响。”封若无其事地嬉笑道,“她着实是太过出色了些,以至于要不是人数已满,我们估计也会制造个意外,让她也过来。”
钟寸心冷笑了一声:“你们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说实话,那并不是我们的天下。”封一脸坦然接受了这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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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只不过死前废物利用一下。’”青城摸了摸下巴,活灵活现地学习罗洱的口吻对着梓梓说,“嘻,借由无域的技术给别人催眠洗脑再让对方去自杀,还能心安理得地说这种话,罗洱还真是干得出来呢。”
木盐闭着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
韧性极好的绳子把手腕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把他整个身体半吊在半空中,刀锋从他几乎是苍白的皮肤上拉出一道浅绿色的伤口,流出绿色的血来。没过几秒钟,那道伤口又自己慢慢地愈合了回去,要不是残留在皮肤上的血,完全看不出曾经被弄伤过。
旁边一个人忙活了半天的梓梓皱了皱眉毛插嘴道:“不行,解析不出来他血液的成分。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青城别了别嘴:“一个个都不理会我说了什么啊。喂喂,锯嘴葫芦,开个口啊。我们抓你抓了整整一年,可不是为了看你在这里发了三天呆。说说看呗,你是怎么弄死了我们那么多人的?我可是听说金教的木盐是个不杀人的圣人,怎么金教一覆灭,整个儿转性了?”
他这么说着,手下的刀锋倏忽一转,一下子从木盐的琵琶骨旁边刺了进去。
“唔,”青城自顾自感慨着,慢慢拔出刀来,把刀刃上碧绿的血慢慢地涂在木盐脸上,“真硬气,这样都能一声不吭,不过这血真好看,说说看呗,怎么弄来的?”
梓梓皱了皱眉,走近了一步:“等等,青城,不正常。就算他再不松口,被刺了一刀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肌肉没有绷紧,神经没有抽搐,我怀疑他根本没有痛觉。”
木盐总算抬了抬眼,那张精致得如同娃娃一样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曾经虔诚的笑容。他看起来仍旧是个美丽的孩子,却再也不是那个温暖而柔软的孩子。这一年里面,他似乎是彻底改变了气质。
没有痛觉么?他那双清澈而碧绿的大眼睛里浅浅地倒映着眼前的人,显得天真无邪。当然会痛啊,只不过这种痛太过于轻微了,几乎没有发觉罢了。
“听说了么,木盐小弟弟。”青城笑眯眯地抛着手里的短刀,“叶辰大姐真的以为我们让她跑出去了,而陆衡舟居然也真的带叶辰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哈哈,本来陆衡舟好好藏起来就没事了,这下总算是找到暖王的所在了。”
“你们……”木盐轻声咳嗽了一声,声音倒还是有点软虐的童音,“给叶辰装了追踪装置?为了……”
青城猛地一拍旁边的一排闪烁着的电子仪器:“哈哈,这里可是无域的控制中心,整个虚拟现实的操控台!要造出一个追踪器什么的,轻而易举!”
木盐低声把之前的话说完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暖王?”
刀一下子捅进了他的心脏,木盐猛地喷了一口血,剧烈地咳嗽起来。
“唔,不死之身果然是真的不死。”青城慢慢地把刀□□,盯着看那伤口慢慢恢复,龇牙笑,“可惜了思邈,死在获得不死之身前一刻。”
听称呼,青城似乎与君国的领袖孙思邈很熟的样子,可是这毫不悲伤的口吻可不太像。木盐任由青城捏着他的下巴,用高压水枪把他嘴里的血冲干净这才松了手。
“他们骗人的。”木盐喘息了片刻,突然开口了,“王骗人的,从一开始获得不死权的,就只有我、楼兰还有陆衡舟三个。”
“你说什么?”青城眯起眼睛,捏着木盐的下巴,迫使他仰着头看着自己。
“王骗人的。”木盐语气非常肯定,“假如无域真的是为了选拔,那么我跟孙思邈最后的处境相同,都是致命伤,求生无望。在那种情况下考验存活时间根本就是运气,没有任何意义,王不会那么做。所以被赋予永生权应该是在游戏结束的那一刻,换句话说,王们从来就没打算让孙思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