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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县,长坪村。

老杨头被杨华忠驮着下了马车,然后进了杨华忠家的院子门。

进了院子门之后,往正前方是去堂屋,往右侧是回老杨头栖息的客房。

杨华忠停下原地,扭头问老汉:“爹,您是先回屋去歇息歇息呢,还是去堂屋喝茶?”

先前从望海县城回来的一路上,他和余兴奎都停下马车在路边撒过两回尿,而爹一回都没撒。

所以杨华忠担心爹会不会憋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他这个做儿子的先提出来,将他送回屋去解决下。

结果,老杨头拍了拍杨华忠的肩膀,“让我下来吧!”

“啥?下来?爹你要自己走?”杨华忠惊讶的问。

大夫说了,每天早晚都要练习走路,每次练习不能低于一炷香的功夫,但也不能超过两炷香的功夫。

练习的时长短了,效果不明显。

练习的时长过了,容易造成腿部的负担,会过犹不及。

老汉今个回来之前,早起在医馆后院就已经练习了一回走路。

也就是说,接下来再走,得留到下昼。

“爹,会不会走太多了?”杨华忠有点担忧的问。

老杨头笑了笑说:“没事儿,哪有那么严苛的呢?”

老汉又望了眼近在迟尺的堂屋门,“就几步路而已,没啥!”

既如此,杨华忠便小心翼翼的将老汉放到了地上。

孙氏她们见状,都纷纷想上前来帮忙扶老汉,但大家又都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扶。

杨若晴撸起袖子:“我来我来。”

然后,她上前来扶住了老汉,让他双脚稳稳落地的时候并没有立马收回力气,而是辅助他完全适应了这站立的姿势,方才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杨华忠也已经拿了两根双拐过来递给老汉。

老汉拿过来,往左右与两边腋下那么一顶一塞,于是,拄着双拐的老汉便彻底稳稳当当站在地上了。

“哈,咱爹要自个走路了呀?稀奇稀奇!”

刘氏伙同在人群里,看到老汉拄着双拐准备往堂屋门口走,忍不住抚掌大声嚷嚷起来。

孙氏她们也都含笑看着,纷纷点头。

大孙氏,王翠莲,骆铁匠,老孙头他们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到,也都赶了过来。

看到老杨头拄着双拐,抬着腿,一步一步往堂屋门口走去。

虽然走的速度堪比蜗牛和乌龟的速度,但是,对于一个在轮椅上坐了好几年,吃喝拉撒像个废人般的老汉来说,能在人生的这个年纪还能重新站起来,两根早就如树枝般枯萎的双腿还能枯木逢春,重新生长出新的血肉,并重新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双足也能带着自己走遍每一处自己想去的地方……

对于老汉来说,即便每次只能挪动一寸的距离,那也是他人生中里程碑式的进步。

这代表着新生,代表着希望啊!

“真是太好了,走的太好了!”老孙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老杨头的身后,看着老伙计重新站起来,老孙头都忍不住眼眶泛红,满心的感慨。

老杨头听到老孙头这番感慨的话,自己也是满心的波澜。

为了等这一天,等自己重新站起来的这一天,他不知道期待了多久多久。

人呐,只有失去了,绝望过,再重新获得,才会明白那样东西对你的可贵。

双腿,只是他收复失地的第一步。

只有双腿回来了,能自由行走了,他才能重拾信心,接着后面的动作,才能一点点将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收回来。

老杨头进了堂屋后,杨华忠再次扶着他在八仙桌旁坐下。

请注意,老杨头坐的位置,永远都是桌子东边的那把太师椅。

这是彰显一家之主地位的位置,在老杨家各房,都达成了一种默契。

但凡老汉来了自家,这个位置,肯定得让老汉坐。

由此可见大家真的很孝敬老汉,这些细节都很照顾老汉的感受。

所以当下,老汉在那个专属位置上坐下之后,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环顾四下,看到这熟悉的一切,还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老杨头点点头,说:“甭管在哪,都没有在自个家里舒坦啊!”

这话,同样跟出去伺候了老汉将近十来天的杨华忠和余兴奎也是深有体会。

两人也都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余兴奎说:“三哥,你们先陪着大伯吧,我把行李放回屋里去,顺便收拾收拾。”

杨华忠点头说好。

余兴奎拿着行李回客房安置去了,堂屋里,大家伙儿围拢着老杨头,跟他那各种嘘寒问暖。

孙氏给大家伙儿泡了茶,拿了瓜子点心等东西来招呼。

老杨头坐在主位上,精神抖索的跟大家伙儿说起这趟去医馆复诊的经过来,那可是事无巨细啊,边说边比划,其中不乏一些夸张的成分。

若是这时候有不了解情况的人贸然闯进来,还真猜不到这老汉是在跟大家伙儿说他就医的事情,指不定会以为是一个刚从前线战场下来的老将领,正在跟家人说着自己这戎马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呢!

而余兴奎回到他和老汉栖息的客房,准备收拾,却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为啥呢?

因为这客房早就被收拾过了,收拾得窗明几净的。

不仅老汉床上的被褥在外面日头底下晾晒,自己的被褥也明显有被人拆洗换过的迹象。

余兴奎知道,这必定是孙氏做的,三嫂人可真好啊,明明是主人家,却总是这样默默无闻的对大家好,从不邀功!

突然,余兴奎就想到了余家村的老娘和媳妇儿,有些想家了……

但他却不能回去,因为老汉这边离不开人手,夜里起夜和喝水啥的,还得需要人在旁边搭把手。

算了,再忍忍吧,过两三天就中秋节了,到时候跟三哥那里打个招呼,应该能回去一趟。

就在这当口,杨华忠突然来了客房。

“兴奎啊,我正要跟你说个事儿呢。”杨华忠说。

“啥事儿啊三哥?”

“那啥,你这趟跟着我们去县城也累坏了,今个夜里给你放个假,你回家去转转吧!”

余兴奎听到这话,简直高兴得不敢相信。

但理智让他控制住了激动,他说:“没事儿,过两三天中秋节我再回去,不急的……”

杨华忠拍了拍余兴奎的肩膀:“中秋节是中秋节嘛,今个是今个,回去看看吧,顺便把这包月饼带给孩子们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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