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三章哪吒叶柔
完成了三个诰的卓耦猎可，不再是一个浑然粗浊的牧羊人。
他踢褪靴子，赤脚走路，躬弯着背脊的弓弩。明朗闪烁的目瞳，精光鲜艳。行走时，身形动荡而浮游。浑身蹙结着精实爆躁的疙瘩肉。仿佛崎岖大地上，遍布棱角坚韧锋利的赭石。
在冰塬大地上，传奇志说：从浑厚仑陀大地，攫取出来的土中金，被称为赤金。
可是，冰塬大地上，人们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地上生成的赤金。
赛库珞赫和龏尔第同样为之感到困惑。
曾经，在红松树林的演经会上，有仑陀人咨问妙道素尔珈，道：“仑陀的林栖者，古来仪轨繁盛的教诫辞多得仿佛红松树林数不尽的树叶。‘彜法’神话树启示曰：仑陀人能够想象到的，已经变成了目光可视的铁艺雕饰。哪吒叶柔问道，情可雕吗？”
“可雕。喜、怒、哀、乐、忧、惧、愁……神态纹篆，从玲珑骨肉和音声长出自我灵感的表情枝叶。”
“这是仑陀铁艺雕饰中最难的吗？”
“非也。口结音粹莲朵，心生概念菁华。音频动静，形状相形。”
“情味弥漫在生命中的万感海河，思觉长廊，单凭姿态可以任意丈量。雕饰深邃筹策，难吗？”
“非也。概念菁华蹙结景致的嬗变过程，节节蝉蜕，步步凝华。可以用器物布局。释明用意，阐释清楚心灵过程的来路去脉。”
“那么，敬问林栖者妙道素尔珈，在仑陀族最难雕饰者，何物？”
答曰：“古老仑陀语修辞中的土中金。哪吒叶柔。”
“此言怎讲？”
“仑陀土，黑色，褐色，枯白色，赤色……物质坚硬，形格确凿。但是，从形状中生长和繁衍出来的万类。千姿百态，无量大自在的生态。就是从粗陋的土块中，造诣无极万物神话。是这样吗？”
“原来，这就是土中金的寓意啊。妙道素尔珈。哪吒叶柔懂了。目之可见，意难尽知。这就是仑陀最秘密的神话。”
“这是仑陀《铁水火候》有限论中形状的物理。还不是《铁水火候》无限论中生命的力量、意识和灵魂。”
“林栖者妙道素尔珈，我领教了你完美无瑕的演经辞。心中没有疑问了。在此，就让我两手合十，仿佛合上冰塬大地古老的经卷一样，而变得心安理得吧。”
这个时候，不知怎的，赛库珞赫和龏尔第看见眼前状态焕发的卓耦猎可，无意之间两人就想到：要用古老仑陀语的‘土中金’一词，来修饰这个火漾仔，才会感到：心里的话儿终于说尽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此时的卓耦猎可，欢飒调节了一番姿态，这才回首看着赛库珞赫和龏尔第，道：“恩长如山的仑陀人啊，实话告诉你们，如果没有找到仑陀大地上真正的土中金，我们是不配拯救海航中的盾马人的。虽然，卓耦猎态就是一个粗陋的牧羊人。但是，妙道素尔珈见到我们时，说的半推半就的话，却听的明白。”
赛库珞赫不禁点点头，他看着龏尔第，道：“就在我们接近林栖者妙道素尔珈和鲧戈履尼时，已经被劫难的电光亲证过了。”
“嗯，仑陀的俗语中，族人们常会说：仑陀人啊，神灵赠予你即时的随得，其实，都是那个时空自己生命状态中最好的。赛库珞赫。”龏尔第这样说话的时候，搔搔耳鬓，继续道，“最好的只算自我即时状态的极限。并不表示：那是真正可以诉诸拯救所必须达到的条件。”
“龏尔第，是你说的话，让我终于知道：这个仑陀牧羊人所言的真谛。是的，你我即时最好的状态，和拯救盾马人时自我的武志能力就是两件事。难怪林栖者妙道素尔珈会说——拯救‘一半儿’的话。那也就是说：我们参与海战拯难的武力未济。”
只见卓耦猎可终于将目光直锐地看向赛库珞赫和龏尔第，道：“直白的道理就是这样。仑陀人。”
“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找到仑陀大地上真正的土中金。”赛库珞赫道。
“是这样的。”龏尔第道。
卓耦猎可没有在说话。他将右手中用藤条缠绕的石头，掂掂，遂兜腕，甩动石头。随着一声剧烈的风鸣，石头并没有飞脱右手。
只见他忽然摇摇脑袋，遂又将右手连缀石块的藤条扔到地上去。
他从一旁的树丛，拽出一根坚韧的荆藤，只手连根拔起，道：“仑陀大地最强韧的植物，就是仑陀大地神灵，赐予卓耦猎可最强韧的这根皮鞭。但是，这一刻它不是牧羊的。而是仑陀大地演绎混沌石的法器。”
“啪！”卓耦猎可屈臂甩动荆条。就见大地上，带着尘烟暴窜的“蛇头”，豁落在大地上激烈蛇游和攒动。随着卓耦猎可猛烈兜腕，就见伶俐跳跃在大地上的“蛇头”，骤地叼中和绞缠紧一块更大的石头。
“原本，那是以绳捆石，用来驱羊或砸击猛兽的。这一刻却是作为武志手段来用的。混沌石，据说那是林栖者妙道素尔珈《铁水火候》所言，古老神话里的石髓。是大地原始造化熔裁的祭器。”赛库珞赫道。
“在仑陀古老历炼法器的祭礼司仪中，那被说成与混沌火风有关。而混沌石在仑陀神话志，被说成生命金刚造化的原初。古老族事的良风美俗说：混沌石甚至与创世有关。赛库珞赫。”龏尔第道。
只见卓耦猎可看着：被自己兜腕时，用荆条绞缠结实的、形状更大的一块石头。终于点点头，显得手感不错。似乎为了精校赛库珞赫和龏尔第对于混沌石的概念，他缓缓侧转头势，看罢两人，道：“但是，混沌石不属仑陀人所言的土中金。”
三个人正说着话。就见森林里走出一个人。
那人好像没有看见赛库珞赫和龏尔第，连看也没有看两人一眼，直接走向卓耦猎可，致敬，道：“仑陀大地上牧羊如虎的人，唯有你牧的羊儿，恶兽不可闻，猛禽不可近。是啊，在仑陀族人的耳目中，你是一个只有尘土才会喜欢的牧羊人。然而，在仑陀大地飞禽走兽的敏锐知觉中，你就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神灵。”
“仑陀族演经的乐师哪吒叶柔，你应是仑陀堡的高贵的光，不该是旷野不羁的尘土。”卓耦猎可侧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