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从宗人府凭空消失?”百里长歌眯了眯眼睛,“这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些吧!”
风弄道:“情报的确是这样说的,宗人府有禁军层层看护,但怀王还是逃了出来,如今皇上大怒,命人封锁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并下令在找到怀王之前,禁止任何人出城,要出城也得出示户籍,四城正在进行严密的排查,连北衙禁军也奉了命到处搜捕怀王。”
百里长歌微微蹙眉,梁帝这是想借叶祯的“凭空消失”将苍渊等南豫使者全部困在临阳帝都,难怪当日苍渊会说他和梁帝有不共戴天之仇,且梁帝已经认出了他。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才这么两天就沉不住气了!
百里长歌想到一事,霍然抬头,“卿云哥哥明日走的消息只我们几个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传去了梁帝耳朵里?”
裴烬听得迷迷糊糊,“长歌,傅卿云明日一早离开与皇上有关系?”
“皇上本就不想让大祭司和卿云哥哥活着离开临阳。”百里长歌的目光森冷下来,似乎能直直透过门窗将外面的风弄刺个窟窿。
刚才的消息,只有隐卫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传进皇宫。
而风弄是梁帝当年亲自筛选入晋王府的人,况且他随时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这件事除了风弄,再无别人有机会去做。
想到这一层,百里长歌的面色更冷了几分。
风弄一个人显然没法将消息传过去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回来禀告。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风弄的身后,还有一支她没发现的皇宫高级隐卫!
大家都在场,百里长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宽慰傅卿云,“卿云哥哥,既然暂时出不去,你们就在漪澜阁多待几天,等找到怀王开了城门再光明正大的出去。”
“只怕,有人不想如我们的意。”苍渊有些避讳地瞄了一眼叶痕。
百里长歌自然看得懂他的这个眼神,立即道:“大祭司放心,没有人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迫害得几度生死以后还会轻易原谅他的。”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都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都听得懂百里长歌说的是叶痕不可能站在梁帝那边。
苍渊听到百里长歌的这句话时,幽缈的眸晃了晃。
叶痕方才看到百里长歌说话的时候眼神直直盯向外面,他若有所思的闪了闪眸。
“长歌,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裴烬皱眉,“我竟一句也听不懂,大梁和南豫联姻不是关乎国运的事吗?皇上自然希望大祭司和傅太子早些回国完婚,怎么扯来扯去竟成了皇上不希望大祭司和傅太子离开?”
“这个事,说来话长。”
这是苍渊的秘密,百里长歌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总之这些日子你们处处小心便是。”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傅卿云看着百里长歌,“想必这个时间,北衙禁军在四处搜捕怀王,长歌你毕竟是还没出嫁的人,倘若待会儿沈都尉带了人进来看到我们这样坐在你闺阁,传出去不好听。”
“也好。”百里长歌颔首,又嘱咐裴烬,“你这几天也在风口浪尖上,就先别到处乱跑了,如今贵妃已经发引,更何况又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想必这两日便会开朝,叶痕受了伤,我会让人帮他去告假,工部那边就麻烦你多多费心。”
“我知道。”裴烬淡淡应声。
“裴世子那件事准备如何处理?”傅卿云问:“该不会真的娶了那位左丘三小姐吧?”
“娶了她,那我岂不是给自己找了顶绿帽子带?”裴烬冷哼一声,“既然这是个弥天大谎,那就一定有破绽,我会暗中去找,直到证明自己清白为止。”
“安王的势力不容小觑。”百里长歌微叹,“怀王在朝中与他斗了这么些年,都没能让他挫了半分锐气,更何况是势单力薄的你。”
顿了顿,百里长歌又问:“广陵侯府和丞相府本就是安王党,安王为什么还要设计让你们两家结亲?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众人目光瞥向裴烬。
裴烬面色暗沉下来,“他开出条件,只要我帮忙笼络大祭司,他和安王妃便会出面摆平我和左丘灵的那件事。”
“果真是好筹谋。”叶痕轻笑,“宁贵妃这个后盾已经陨落,他还算不傻,已经洞悉了目前的朝局,知道笼络大祭司才是唯一的出路,我看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百里长歌秒懂叶痕的意思,点头道:“晋王说得是,反正目前这些日子大祭司和卿云哥哥都走不了,我们不如用裴烬牵线,来个将计就计,能一举扳倒安王更好,若是扳不倒,那也算是给他个教训。”
“将计就计?”裴烬抿唇,“你们不会让我真娶了那位三小姐吧?我可不干!”
“当然不是。”百里长歌瞟他一眼,“你刚刚说了,只要你能笼络到大祭司,安王就会出面帮你摆平这件事,那我们就帮你‘笼络’大祭司,到时候看他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这个主意挺行。”傅卿云附和,随即看向苍渊,“就是有些委屈大祭司了。”
“为太子殿下做事是臣的本分。”苍渊淡淡点头。
几人商议到这里,算是达成了共识。
离开之前,傅卿云看了一眼虚弱躺在床上的叶痕,“听闻晋王今日来武定侯府商议婚期,不知可定下日子了?”
闻言,裴烬已经走出房门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听着。
百里长歌刚想说没有,叶痕当先开口,“已经商议好了,下月初五。”
苍渊笑道:“下月初五的确是个好日子。”
裴烬面色黯然,重新走回百里长歌面前,“你三次拒绝我求亲,我便觉得你该是个心肠冷硬之人,如今看来,我猜的一点儿没错,你的心肠的确太冷硬了,除了晋王,你谁都不待见,早知道你当年就对他动了心,我该直接把你抢到广陵侯府,生米煮成熟饭的。”
“裴世子这是还没醒吧?”叶痕剜他一眼。
“是还没醒。”裴烬扬眉,“我如今还在想着过些日子与长歌大婚的人是你,与她洞房的人是我。”
叶痕面色一黑。
百里长歌瞪了裴烬一眼,“没个正经!”
裴烬轻笑一声,“唉……看守了这么多年的娇花就要被糟蹋了,我自然心痛,发两句牢骚也没什么,晋王莫不是除了管理工部,还得管理我心里所想?”
叶痕并未大怒,反而平静下来,“看来长歌在裴世子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否则你也不会随便让个女人就代替她。”
这句话,大家都听得懂他说得是左丘灵的事。
裴烬黑脸,随即大声反驳:“我是清白的!清白的!”
“你如今穿着一身黑衣,我怎么知道你哪里清哪里白?”叶痕浅浅一笑。
裴烬:“……”
百里长歌汗,想着论起毒舌还是叶痕更胜一筹。
“晋王殿下好生歇着,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苍渊起身,与傅卿云一起踏出了房门。
“长歌,跟这种黑心的在一起,你要小心被染黑。”裴烬恨恨看了叶痕一眼,嘱咐她。
“没事。”百里长歌笑道:“染黑了也不用你洗。”
裴烬斜她一眼,“我看你早就被他染得连心肝都是黑的了。”
“这样不是更好?”百里长歌挑眉,“免得他去染了别的女人,人家未必有我那么好的承受力,说不定禁不住染直接死了,我心甘情愿被他染黑,这是在拯救苍生。”
裴烬无语。
百里长歌笑着送他出府以后才刚回来没多久,百里敬便亲自过来。
“侯爷有事么?”百里长歌来到外间,招呼百里敬坐下。
百里敬焦急道:“哎呀,我回去以后听说晋王殿下受伤了,怎么方才在前厅还好好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弄成了这个样子?王爷他伤在哪里,如今可好些了?”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百里长歌道:“我开个方子熬些汤药喝下去就行了。”
“可是大祭司他们都过来了,怎么可能还是小伤?”
“真没事。”百里长歌笑道:“再修养两日就能下床了。”
“那好吧!”百里敬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她医术高明,若是晋王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可能故作轻松瞒她。
“红月那边如何了?”百里长歌给百里敬倒了茶,试探问道。
“唉……还是老样子。”提起红月,百里敬眸光一黯,“她还是不愿意见我。”
百里长歌一怔,“昨日纳征她特意出来陪我,我还以为你们俩已经和好了。”
百里敬摇摇头,“若是她肯出面与我大吵一架,我倒还觉得没什么,可她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更别提会与我吵架了。”
“侯爷且放宽心。”百里长歌劝慰,“毕竟事情是那样的开端,红月再是个丫头,那也是个黄花大闺女,突然遭到这样的事,定然是需要时间来缓和的,之前她都说了自己要走,后来我劝慰了一番,那日在前厅用饭,大祭司也说了一些话,她都听进去了,昨日懂得梳妆打扮出来陪我,说明她已经有原谅你的心思了,只不过这种事急不来,你让她慢慢想清楚比较稳妥。”
百里敬闻言,悬在嗓子眼的心脏顿时落了下去。
不多时,秋怜进来,“大小姐,宫里的礼仪女官已经到了,她让我来询问你准备在哪个地方开始。”
“我怎么险些把这个给忘了!”百里长歌揉了揉额头,“你告诉她,先去书房。”
秋怜应声退了下去。
百里敬也跟着离开了。
百里长歌来到里间,对躺在床榻上的叶痕道:“礼仪女官来了,我得去书房,你好好躺着歇息,要有什么事,让人来通知我。”
“教你宫里的各种礼仪吗?”叶痕道:“那些我也会,你不妨将她打发回去,我亲自教你。”
百里长歌无语,“什么书都没带,你怎么教?”
“我大约记得。”叶痕笑道:“我虽然从小混在军营,但回来以后还是修习了不少那方面的书,对于这些典制方面,还是能说得出大概的。”
“那也不要你教。”百里长歌低嗤,“有你在,我只会分心。”
叶痕无奈地摇摇头。
百里长歌再次嘱咐了几句便来到书房。
礼仪女官等候在里面。
她上前,微笑道:“有劳姑姑等候。”
“晋王妃客气了。”女官回以一笑,“这是奴婢们的职责。”
百里长歌走过去坐下,扫了一眼堆满桌案的书卷,吓得身子一哆嗦,勉强稳下心神,“这……这些都是全部要学的?”
“嗯……”女官点头,“这些只是宫里的祭祀仪程、大梁典制和宗室诸王的基本信息,还有律令方面的没有带过来,等王妃把这些都熟悉了,奴婢再把那些带过来。”
百里长歌一阵头晕,这不是大婚,这是压榨她为数不多的勤奋!
女官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奴婢听说晋王妃早就掌管了侯府中馈,想必这些典制难不住王妃的。”
百里长歌心中嘀咕,她的确有惊人的记忆力,但摆在桌案上这些书也太多了,倘若一本本翻看下来,不也得好几天?
但是没办法,她和叶痕的大婚关乎了大梁运道,个中礼节完全不能删减。
百里长歌只能怏怏靠在软榻上一本一本翻看着那些让人头痛的典制,遇到不懂的地方,女官会跟她解释。
百里长歌越看越觉得这女官有些眼熟,合上手里的书,百里长歌问她:“你是不是与静妃很亲近?”
女官垂下的眼睫动了动,随后走过来低声道:“静妃娘娘让奴婢转告王妃,务必要保管好那对金银梳。”
“除此之外就没了?”百里长歌扬眉,“比如说,让我帮忙做什么之类的?”
“静妃娘娘交代奴婢的就只有这句话。”女官安静回答。
百里长歌直直盯着她,“既然你是礼仪女官,想必对皇宫里的事务很熟悉,那我问你,金银梳的典故来自于哪里?”
女官想了想,答:“前朝齐文帝与懿太后。”
“那静妃送这个给我是何意?”百里长歌又问:“她是想昭示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懿太后么?”
女官面色一变,赶紧跪在地上,“王妃明察,静妃娘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解释解释金银梳代表的寓意是什么。”百里长歌单手支颊拄在桌案上,眼神似笑非笑。
“这个……”女官面色为难,“齐文帝与懿太后恩爱无俦,静妃娘娘定然是希望王妃与晋王能像他们一样情深不悔,百年好合。”
“是么?”百里长歌弯唇,“据我所知,懿太后与齐文帝并没有百年好合,齐文帝驾崩的时候,懿太后还年轻貌美,之后她戴着金银梳垂帘听政二十年,百官无不臣服。我虽然没看过多少前朝历史,但也偶然得知,齐文帝的驾崩并非暴毙,姑姑是聪明人,各种细节不必我多说你也懂得,我只是个小小的晋王妃,与后宫妃位是扯不上关系的,所以这般推算下来,倒应该是静妃她自己想成为懿太后呢!”
女官面色狠狠一变,低垂的头不敢抬起来半分。
“怎么不说话了?”百里长歌看着她,“姑姑莫不是被我的话给吓到了?”
“静妃娘娘与世无争,断然不可能动这种念头。”女官面色惊恐,“还请王妃慎言。”
“嗯,我知道了。”百里长歌应声,“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顺便把那对金银梳拿回去吧,你就告诉静妃娘娘,她很可能送错礼物了。”
女官咬了咬唇,最后只能低声应道:“是。”
女官带着金银梳回去以后,百里长歌也从书房里走出来,看了一天的书,眼睛有些酸胀,她快步来到扶风阁,叶痕已经下床坐在桌子边,见到她进来,笑问:“第一天学得如何?”
“简直不是人干的!”百里长歌捏了捏眉心,“是不是每一位王妃大婚的时候都要记住这么多的典制仪程?”
“也不尽然。”叶痕替她倒了杯水,“只有亲王正妃才如此,郡王妃就要简单一些。”
“我到宁愿你是个平民。”百里长歌撇撇嘴,“这么多东西要记下来,岂不是能把人逼疯?”
“再忍几天就习惯了。”叶痕站起身轻轻替她捏肩,“原本我不想让你这么劳累的,但这次大婚关乎大梁运道,该有的仪程一样不能少,到时候观礼的人多,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算了,我忍!”百里长歌拖长尾音,“对了,静妃送的那对金银梳我让女官还回去了。”
“什么金银梳?”叶痕眯了眯眼睛。
“静妃送的。”百里长歌眨眨眼,“我还以为你知道。”
“那些礼都是闲鸥去宫里通知纳征的时候接收的,我根本连看都没看。”叶痕道:“历史上只出现过一回金银梳,难不成这东西会在本朝再度出现?”
百里长歌感觉到叶痕有些凝重的神情,忙问:“难道金银梳还有其他意思?”
“当然有。”叶痕道:“这个东西就是导致前朝灭亡的真正原因,我万万没想到静妃手里竟然会有一份,如果真是她送的话,恐怕情况有些不妙了。”
百里长歌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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