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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贱妇在哪儿?”回到东宫,叶天钰冷着脸问离落。

“已经按照太孙殿下的吩咐关进了密室。”离落安静答,随后有些不解问:“殿下,那女人如此猖獗,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你以为我就不想么?”叶天钰蹙眉,“可她毕竟是皇爷爷亲子册封的郡主,以污蔑亲王妃的罪名处死,简直就是在打皇家脸面。”

离落抿了抿唇,“那么,就这样一直关着她么?”

叶天钰沉吟片刻,“长歌说,有办法让她死得名正言顺。”

说罢,他站起身,“走,带我去密室。”

“殿下!”离落大惊,忙唤住他,“百里若岚那个女人的心思实在阴毒得很,您若是这个时候去看她,指不定她会使出什么花招来求您救她,既然晋王妃说了有办法让她名正言顺的死,那您何不等一等,等晋王府的消息来了再去密室?”

叶天钰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也对,是我太心急了。”

离落没再说话,退到一边站着。

酉时正,晋王府的程知带着一个锦盒穿越重重宫门来到重华殿。

叶天钰听闻门外的小宦官禀报时眼皮一跳,赶紧道:“让他进来。”

程知小心翼翼捧着锦盒,一步步踏进大殿。

叶天钰的视线当先凝在那深紫色螭纹锦盒上,挑眉问程知,“这里面装的什么?”

“不知。”程知摇摇头,“王妃说了,只要您打开一看便知。”

叶天钰好奇心大起,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程知身边接过锦盒,刚要打开,离落突然又唤住他。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叶天钰皱了眉,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护卫像个女人那般啰嗦。

“殿下,为了安全起见,这东西还是由属下来开启吧!”离落面无表情,声音有些低弱。

程知不满地瞪着他,“莫非隐卫长觉得我家王妃会下毒害皇太孙?”

“这是东宫特例,并不针对谁。”离落抬起头来,一板一眼道:“便是皇上送来的东西,也应当由我开启。”

“你!”程知气得脸色都变了,他一把从叶天钰手里抢过锦盒,“你们爱要不要!”

“放肆!”离落冲他大吼,“既然是晋王妃送给皇太孙的东西,你一个小宦官怎能如此大胆从殿下手里抢夺回去!”

“别吵了!”叶天钰揉揉额头,“我相信长歌不会害我。”

说罢,手指轻轻开启锦盒,当看清里面装了药粉的小瓷瓶和瓷瓶下压着的使用方法以及效果时,叶天钰嘴角狠狠抽了抽,面色瞬间黑下来。

离落一见殿下这个样子,便知锦盒里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疾步走过来就要查验,却不料叶天钰手一抬,刚好躲过他的爪子,随即怒道:“外边儿站着去!”

离落抿了抿唇,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叶天钰低声问程知,“你们家王妃可还有别的话交代?”

程知想了想,道:“王妃说了,能不能让百里若岚的死创造大梁史上的奇迹,全靠皇太孙了。”

叶天钰瞄着锦盒里的东西,嘴角又是一阵狠抽,过了许久才摆摆手,“那你回去吧,代本宫向你们家王妃道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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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夜,弥安寝殿内烛火幽幽。

叶天钰对灯而坐,已经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殿下,夜深了。”离落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些日子您熬夜批阅奏章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今夜就早些就寝吧!”

提到“就寝”二字,叶天钰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咬唇看了看灯座之下的小瓷瓶,吩咐离落,“让婢女去密室将百里若岚那个贱妇带出来去净房沐浴,顺便,再帮我准备一壶上好的秋露白。”

离落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殿下,您若是想……属下可以为您传唤东宫的舞姬,但万万不能将那个女人放出来,否则……”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叶天钰明显不悦。

离落虽然察觉出了今日的殿下有些不对劲,可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垂着脑袋下去吩咐了。

如同当初突然出现在东宫的怀王一样,百里若岚被狭小的铁笼关着,由于空间关系,她只能努力蜷缩着身子才能免去铁笼上倒刺的凌虐。

幽暗的密室内,完全看不到光,时间就像禁止了一样,她无法抬头,更无法转动脑袋,只有眼珠子能活动,可目光触及到的地方全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种感觉,比滚油倒入眼珠子发出嗞嗞油炸的声音还要让她害怕。

恐惧一拨一拨袭来,她微微张开嘴想求救,但早就喊得嘶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滚落。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距离死亡竟是如此近。

……

……

“若岚,叫姐姐。”

开口说话那一年,百里敬抱着她在侯府花园内玩耍,见到百里长歌和小丫鬟阿瑾走过来,百里敬指着百里长歌对她道:“这是姐姐,快叫,姐……姐……”

“贱……人……”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两个字,对准的却是小丫鬟阿瑾。

那个时候她虽然小,却不止一次地听到母亲骂这丫头是个贱人,年纪轻轻就懂得勾引人。

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就好像烙印一般直直埋在她心里,以至于三岁才会开口说话的她第一句便迫不及待把这两个字吐出来。

“贱人”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懂得,只知道小丫鬟听了以后没什么反应,倒是百里长歌怒极,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她稚嫩的脸上。

嘴角流血,脸颊红肿,她“哇”地哭出声,爹爹不由分说替她打了回去。

从那以后,百里长歌与百里敬的关系彻底崩裂。

百里长歌被送进了扶风阁,除了小丫鬟阿瑾和傅卿云之外,基本无人问津。

后来,她能清楚的记人记事时曾问过母亲“贱人”是何意。

母亲告诉她,像百里长歌那样出生克死亲娘,煞气冲天留在侯府无人疼爱还要霸占了嫡女位置霸占着和广陵侯府婚约的女人谓之“贱人”。

那一年,她通过母亲懂得了一件事——百里长歌是个煞星,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嫡女位置,还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婚约

自从搬进了扶风阁,百里长歌的地位便如同府中下人,吃不饱穿不暖。

可她偶尔会看到二老爷从自家厨房拿了好的吃食交给管家福叔,以福叔的名义送去给百里长歌。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么优秀,是府中人人夸赞的千金小姐,然而二叔从来不会正眼看自己,反而要对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这么好。

裴鸢死的那一年,百里长歌被她的未婚夫裴烬亲自指证为杀死裴鸢的凶手。

回来的那一天,她躲在角落看见百里长歌杀了扶风阁所有的信鸽,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广陵侯不依不饶,扬言要百里长歌血债血偿。

百里敬毫不犹豫地将她交了出去。

二叔却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不知道同广陵侯做了什么交易,最终的最终,百里长歌和小丫鬟阿瑾被驱赶出府,广陵武定两侯府再也没有提过指腹为婚的事。

十年晃眼而过,正在她即将名正言顺成为这个家的嫡女之际,一道赐婚圣旨如同天降雷霆砸在武定侯府上空,砸在她的心坎上。

嫡女百里长歌赐给皇太孙为正妃。

明黄圣旨上多么讽刺的字眼,“嫡女”两个字险些刺得她眼瞎。

母亲告诉她,皇太孙是个病秧子,百里长歌嫁过去就是为了冲喜,最终会成为寡妇。

然而,所有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从前的认知。

十年归府的百里长歌,褪去了原本柔弱怯懦的外壳,坚韧地好像悬崖上的磐石,无论自己怎么挑衅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会医术,会查案,会验尸。

所有人都以为十年前出府的那个柔弱小姐在这十年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破茧成蝶了,当初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时至今日,直到刚才在金殿上把脉的空隙,她仔仔细细看了百里长歌的轮廓,这才恍然惊觉归来的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初被裴烬寒了心答应出府的百里长歌,而是她身边的小丫头阿瑾。

晋王娶了一个卑微的丫头!

百里若岚突然想笑,笑自己斗了这么些年,竟然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

密室之外,有清晰的脚步声靠近,将百里若岚的所有思绪拉回来,自从被关进了密室,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外面有声音。

百里若岚心下一喜,隐隐含了期待,只要皇太孙肯亲自来看她,她一定有办法让他下不去手杀她,甚至保下她。

厚重的石门打开,刺目的火光迫使她不得不短暂地闭上眼睛,待缓缓睁开时,却只见到几个宫女分列在两边,最后走进来的人是隐卫长离落。

依旧不放弃心中最后一份希望,百里若岚看着他,“离落大人,是殿下让你来的吗?”

离落深深皱眉,看着被关在狭小铁笼里狼狈不堪的女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挥手吩咐两旁的宫女,“把这个女人放出来带到净房沐浴!”

宫女们动作很迅速,立即走过来打开铁笼,拖着满身被铁笼倒刺勾出伤痕的百里若岚迅速去了净房。

坐在浴桶内,温热的水就好像辣椒水,带着钻心的疼不断侵蚀着伤口。

百里若岚紧紧咬着牙,心中思忖着叶天钰让她来沐浴,是否为了圆她怀孕的谎不想让皇帝发现破绽?

净房外面的守卫明显加强了许多,巡逻侍卫不断从外面走过。

任由宫女一遍遍给自己洗着身子,百里若岚心中既惊喜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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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安殿内,叶天钰依旧坐在灯前,只不过面前多了一个大锦盒,盒子里放的正是当初陪着百里长歌去东市品仙阁买下来的镇店之宝天河倾。

“殿下,您真的想好了要让百里若岚穿上这套衣服?”离落很是不解,今日的殿下自从收到晋王府送来的东西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这套衣服当初是为如今的晋王妃准备的,便是百里长歌大婚了,殿下也不让人碰它分毫,他不懂,今日殿下为什么一改常态想让百里若岚穿上这件衣服。

叶天钰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打开锦盒,看着里面叠放整齐的高贵华美衣裙,那一天与她一起在品仙阁的种种便浮现在眼前。

他曾经说过,想让她在大婚后穿上它,然而还不及锦盒拆开,她便转身嫁给了十五皇叔。

沉吟片刻,叶天钰闭了闭眼睛,将锦盒推向离落,“把这件衣服拿去给她换上。”

“这……”离落犹豫,让那个女人穿上这件衣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嗯?”

“殿下,属下不明白。”离落这一次没有乖乖听话,单膝跪地,眉目沉冷,“一个时辰前,您还恨不得亲手撕碎那个女人,为何现在又让人将她放出来,还准备把‘天河倾’给她穿?”

轻“呵”一声,叶天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一叹,“罢了,收起来吧!”

他原想让人将百里若岚打扮成百里长歌的样子,但如今离落再三提醒,他才醒觉过来那个人的风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别人又如何模仿得来?

将锦盒收起来小心翼翼摆好,离落再次回来,“殿下,宫女禀报净房那边已经完全准备好,请示接下来要如何做?”

“把她带去空置已久的别亦殿。”叶天钰淡淡吩咐,待离落退下去以后才拿起百里长歌送来的小瓷瓶,打开瓶塞缓缓倒进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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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体贴的沐浴,又给上了药,百里若岚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她由宫女扶着缓缓走进别亦殿。

这里并不像东宫其他宫殿一样富丽堂皇。

烛火清幽,映照出简陋却整洁的陈设。

披散的长发已经被宫女擦干,百里若岚此时身着真丝轻质睡袍

“殿下吩咐了,您在床榻上等着便好。”宫女低声交代后便退了出去。

百里若岚心下一紧,轻轻咬了咬唇,思忖着果然被她猜中了,叶天钰定然是不想假怀孕的事被揭穿所以准备假戏真做。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嫁入东宫的准备,她却从没想过要成为叶天钰的女人。

至少,她心底里是讨厌甚至是怨恨这个人的。

望了一眼外面来回不断巡逻的兵卫和流动的火把,百里若岚自嘲一笑,似乎除了这个方法就真的再没有挽救自己的机会了。

正愣神间,门外一个沉重有力的脚步声靠近,不过片刻的功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带进来的风让殿内的烛火一阵跳跃闪动。

百里若岚从朦胧光影里看清了叶天钰的面容,他一改往日的沉黑重锦服,换了一身雪白锦袍,洁净的白衬得他原就幽邃难懂的双眸更加冰冷。

这副样子,竟恍惚间让百里若岚觉得有些熟悉。

不等她多想,叶天钰已经分帘穿堂而来,宽厚的手掌不由分说揪住她的衣领便往大床上扔。

叶天钰是储君,虽然身子薄弱,但东宫早就为他安排过通房丫头侍寝,故而,对于男女之事,他并不陌生。

他这一动作狠极,百里若岚猝不及防,脑袋狠狠撞在墙壁上,牵扯到了关在笼子里被倒刺弄到的伤口。

她痛得直呼,还来不及反应,叶天钰整个人已经逼近她,修长的手指毫不怜惜直接撕碎她身上单薄的衣襟。

碎片落下,露出她青紫伤痕交织的肌肤。

百里若岚双眼触及到他眼眸内的赤红和愤怒,身子不由得颤了颤,整个人惊恐地望着他便往后退。

“呵——你个贱妇,如今还装什么纯洁?”叶天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百里若岚痛得飙泪,拼命扯着嗓子喊:“放开我,你放开我!”

“放开你?”叶天钰手上力道不减,整张脸逼近她,唇齿间清幽的酒香喷薄在她面容上和呼吸间,“今日在金殿,你不是自诩怀了本宫的骨肉吗?怎么,如今反而不愿意了?”

话完另外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甩了一个极响亮的巴掌。

“痛……”百里若岚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一手指着被他紧紧揪住不放的头发,小脸痛苦得皱成一团。

“你也知道痛?”叶天钰冷笑一声,“想不想再试一试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的痛?”他说着,便大力扯开她仅剩的一件喜鹊登梅肚兜,玉体横陈,却因为身上伤痕过多而没有多少美感。

药效发作得极快,不过盏茶的功夫,叶天钰全身炙热,滚烫得吓人。

他并没有给她多少反应的时间,直接扣住她的腰攻城略地,连她的唇瓣都不曾吻过。

仿佛在一瞬间,全身上下筋脉被挑,肋骨断裂,百里若岚顷刻哭了出来,她眼泪汪汪伸手去捶打叶天钰,试图让他出去,可她的力道对于药效上头的叶天钰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

没有怜香惜玉的爱抚和疼宠,他就那样一次一次占有她,似乎不知道停歇。

百里若岚这才感觉到叶天钰的不对劲,但她原就嘶哑的嗓子在刚才他大刀阔斧的瞬间早已经喊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还在继续,根本就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求你……”眼泪不断涌出来,百里若岚努力想让自己发出声音,“放过我……”

叶天钰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闭上眼,心中想的却是百里长歌。

“我求求你……”百里若岚再次捶打他,“放过我好不好?”

“闭嘴!”冷冽的眸乍然睁开,叶天钰面上的冰寒瞬间让她住了嘴,可全身的疼痛让她再也受不住哭出声来。

眼泪模糊了双眼,百里若岚的哭声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怜惜。

她透过眼中那一层朦胧的晶莹看向他的脸,突然之间记忆回到六岁那年的冬天。

……

……

“冬天的树林常有紫貂出没,紫貂皮毛做出来的斗篷华美异常,小姐,不如我们偷偷溜出府去狩猎吧!”

百里若岚躲在扶风阁外,听到小丫鬟阿瑾这样对百里长歌说。

从小到大,她都是听从母亲的话长大的,故而这是头一次从母亲以外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新鲜的名词——紫貂。

她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敢去问母亲,只能在那二人之前偷偷溜出府去了上林苑。

狩猎场中心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在这天寒地冻的气候下结了冰,却不太厚。

她躲在林中,看皇上带着大臣们狩猎完了才敢出来,却无奈被一只雪兔吓到,奔跑间不小心踩踏了湖泊上的冰块,一个不稳掉了下去,她不会水,只能不停地呼救,奈何天色已晚,狩猎的大臣们全都回去了,根本没人回应她。

身子像在被无数冰刀凌迟,就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嗤,“闭嘴!”

“救我——”她拼尽全力在冰寒的水里挣扎,试图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那人听见声音,缓缓走过来,却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反而满脸怒意瞪着她,“你吓走了我的兔子!”

“你先救救我,我帮你,追兔子。”她咽下一口冰水,艰难出声。

一身白色斗篷的男孩终究无奈,缓缓蹲下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不要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人。”看到他伸手的刹那,她脑海里迸出母亲的谆谆教导,“也许他正在对你起坏心思。”

伸出手,抓住男孩微凉的手臂,她在上岸以后朝着男孩身后一推,直接将他推下那犹如寒冰地狱的湖泊

很显然,男孩比她还不会水性,他不断在水里扑腾,不停地呼救。

快要走出树林的她有一瞬间觉得母亲说的话或许是错的,这世上应该还是有好人的吧?

斟酌片刻,她毅然回转身,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蹒跚走到湖边将男孩救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山洞里,两人终于借助火堆烘暖了身子,她红着脸问他。

他犹豫了片刻,眼眸中的冰冷并没有褪去分毫。

“叶痕。”许久过后,他站起身,冷冷扔给她两个字。

她转了转眼珠子,咯咯笑,“我叫阿瑾,是武定侯府的小丫头,跟小姐走散了所以……”

男孩并没有听她解释完,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而她却在那个时候将“叶痕”装在心里。

因为,这个男孩超出了母亲带给她的所有认知,他救她,并没有存了坏心思。

……

……

思绪收回,百里若岚眸中的眼泪已经决堤。

原来,那一年的叶天钰叫“叶痕”,而那一年的百里若岚叫“阿瑾”。

在狩猎场救她的那个男孩并不是晋王殿下叶痕,而是此刻正在借泄欲的方式想杀了她的皇太孙叶天钰,也是因为那一年,他患上了寒疾从此再也走不出东宫。

多么讽刺,她这些年竟然爱错了人!

已经三更天,他数不清的疯狂让她的嗓子喊得彻底说不出话。

颤颤抬起手指,她想最后描绘一下他的轮廓,可全身已经透支了体力,虚弱和眼前的黑晕提醒着她死亡即将来临。

看见她眼中夹杂着悔恨的哀戚,叶天钰不屑地冷哼一声,用力使出最后一击,百里若岚已经伸到半空中即将触及到他面容的手无力垂了下去,眼眸也在不甘心中慢慢阖上。

一个翻身下了床穿上衣服,叶天钰走到桌子边倒了杯凉茶喝下。

百里长歌给他的纸条上说了,药效能持续到天明,但很显然,百里若岚并没有那么好的体质,故而这杯凉茶反而给了他催火的作用。

嫌弃地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彻底失去呼吸的人,叶天钰沉声对外面道:“离落,准备冰浴!”

离落大惊,“殿下,您身子虚弱,太医嘱咐过千万不能碰太冰的东西,否则难免旧疾复发。”

“十岁那年,本宫已经泡习惯了。”叶天钰冷冷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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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宫里就传来消息,准皇太孙侧妃百里若岚死了。

东宫的小宦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百里敬面前描述皇太孙知道了以后形同雕塑,茶饭不思,整个人都不好了,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昨天百里若岚大闹金殿,百里敬是亲眼目睹了的,当时他就觉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很可能再也走不出金殿,所以即便到了最后皇帝没有言明如何处罚,他回了府也是一夜提心吊胆。

果不其然,一大早宫里就来了消息。

“怎么死的?”百里敬心底发寒,纵然知道是百里若岚犯了滔天大罪,但还是忍不住想发怒。

“不,不知道。”东宫的小宦官又抹了一把泪,“皇上说了,让大理寺的仵作前去验尸,但侧妃娘娘玉体金贵,最后无奈之下只能请晋王妃前去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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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过死。”

戴了手套和口罩的百里长歌在“案发现场”查看了一番,又在百里若岚的尸体上翻弄了几下,最后得出结论。

满殿的人面面相觑。

百里若岚的尸体自然是叶天钰第一个“发现”,所以其他人根本没见过第一案发现场的尸体究竟是什么样,如今能见到的不过是被白布遮盖了的一具死尸而已。

宁王妃蹙了眉,悄悄问百里长歌,“什么叫‘作过死’?”

“这个……”百里长歌面露尴尬,有些为难地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看见叶天钰的身影,她挠挠头,“待会儿皇上到了我会一并解释的。”

宁王妃见她迟疑,便也不再追问,让人给她奉了茶。

梁帝是在午时过来的,拄着金龙杖的他额角鬓发似乎又霜白了一些,苍老的面容配上那一脸阴沉,帝王威仪尽显。

东宫上下跪地迎接。

梁帝一步一步缓缓走进来,在百里长歌身边顿了脚步,凉凉问:“可查清楚了死因?”

“回禀父皇,已经查清楚了。”百里长歌恭恭敬敬答。

“起来回话。”梁帝挥袖示意。

百里长歌站起身,垂首跟在梁帝身后进了重华殿。

扫了一眼四周,梁帝突然皱眉,“天钰呢?刚才在门外怎么没见到他?”

“回禀皇上,太孙殿下身子不舒服,如今在弥安殿歇着呢!”小宦官战战兢兢回话。

梁帝不再追问,径自上了重华殿的主座,居高临下看着百里长歌,“嘉和郡主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是作过死。”百里长歌道:“这种死法概率极小,想不到竟让嘉和郡主遇上了。”

“作过死?”梁帝皱着眉头,“何意?”

“就是……”百里长歌犹豫片刻,尴尬道:“纵欲过度,嘉和郡主身子娇弱承受不住,所以……”

“大胆!”薛章立即打断她的话,“皇上面前,你竟敢说出此等污言秽语!”

宁王和宁王妃被吓得不轻,赶紧跪在地上。

百里长歌明显捕捉到梁帝面上拂过的无语,她有些好笑,继续道:“皇上若是不信臣媳,大可以让大理寺的仵作前来验尸。”

“咳咳……”

这明显是公公和儿媳讨论纵欲过度这个话题,梁帝深觉尴尬,手掌虚虚掩唇假装咳嗽。

薛章立即递过锦帕。

梁帝视若不见,双眼看向百里长歌,问:“郡主都这样了,那天钰会如何?”

百里长歌嘴角抽了抽,心道叶天钰发泄了一晚上,现下肯定是好吃好喝补充体力去了,他是男人,还能如何?

“呃……具体情况还得等医官给皇太孙把过脉才能明确。”百里长歌回道。

“摆驾弥安殿!”梁帝不由分说就站起身。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弥安殿。

彼时的叶天钰果然如同百里长歌所料在吃东西,只不过是躺在床上的,离落坐在床沿边,一勺一勺喂他。

这场景,让人想不腐都不行。

百里长歌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故作关切地走过去问:“太孙殿下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叶天钰见梁帝亲自驾临,立即掀了被子就想起身行礼,被梁帝伸手扶住了,他紧皱眉头,“你这孩子怎么不懂节制,不会让人多传唤几个姬妾么?”

百里长歌敏锐地察觉到梁帝话音落的那一刻,叶天钰险些喷饭,但他强忍住了,用虚弱地声音道:“皇爷爷,孙儿知道错了。”

宁王和宁王妃早在重华殿听说了“作过死”的意思,此时听到梁帝亲自斥责叶天钰,也觉得羞愧难当,但毕竟这种事谁都无法开口,故而二人都只是红着脸垂下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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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间,梁帝亲封的嘉和郡主“作过死”这件事在帝京传得沸沸扬扬。

史官笔下的嘉和郡主成了大梁史上第一个作过死的女人。

回到晋王妃,叶痕早就亲自下厨摆了一桌子饭菜,和嘟嘟一起等着她。

“怎么样,处理得顺不顺利?”叶痕见她进门,立即含笑问。

“我为梁帝找了这么个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理由名正言顺弄死百里若岚,他自然不会为难于我。”百里长歌走过去坐下,叶痕赶紧用小碗盛了鸡汤递给她。

“怎么又是鸡汤?”百里长歌无力地垂下眼,自从圆房开始,叶痕没一顿必定会炖鸡汤,这么两三天下来,她都快喝吐了。

叶痕见她不接,索性自己拿起汤匙舀了送到她唇边,“你要时时补充体力,可不能像百里若岚那样,否则我亏损大了。”

百里长歌蹙眉将头扭向一边。

“乖,喝汤。”叶痕温声细语,那腻到骨子里的声音让她又抖落一箩筐鸡皮疙瘩。

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百里长歌就着他送到嘴边的汤匙喝了一口汤。

叶痕还想再喂,百里长歌赶紧摇摇头,“别,喝不下了。”

“你这么瘦,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叶痕无语地看着她,“明日三朝回门,若是让岳父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不得把我这个女婿给骂死?”

“最好骂死你!”百里长歌咬牙切齿,“你若是晚上消停些,别那么折腾我,我指定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所以说,晚上消耗体力,白天就得好好补身子。”叶痕挑眉,“保持平衡。”

无奈地白眼一翻,百里长歌挪了个位置和嘟嘟坐到一起。

一眼瞥见嘟嘟两个乌青的眼圈,百里长歌心疼道:“乖儿子,你昨晚又没睡好?”

“能睡好么?”嘟嘟憋着一肚子气,扁扁嘴,“老佛爷的蚱蜢还没编好,我就是想睡也不敢啊!”

“要不,麻麻帮你编行不行?”百里长歌道:“否则两天的时间,你一双手怎么编得出一百对蚱蜢?”

“若是肯让人帮忙,我早就帮他编了。”叶痕耸耸肩,“小孩子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的好,否则到时候帮了倒忙毁人姻缘。”

“可是……”百里长歌咬唇,“明日回门,嘟嘟岂不是无法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明天要去外祖父家吗?”嘟嘟眼睛一亮。

百里长歌点点头。

“我也要去!”嘟嘟跳起来。

“那你的蚱蜢。”百里长歌指了指他的房间。

嘟嘟闻言,神情霎时恹下来。

百里长歌目色闪了闪,狡黠道:“嘟嘟,既然你想去,那就把便知蚱蜢的事交给家里的婢女和小宦官们,这样一来,到了后天别说是一百对,就是一千对也能给你拿出来。”

嘟嘟正想点头说好呀好呀。

叶痕突然冷冷道:“不行!”

“为什么?”百里长歌一脸疑惑瞪着他。

叶痕正色道:“嘟嘟是男人,男人就该守信诺,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倘若小小年纪就不守信,那长大了还得了?”

瞧见嘟嘟扁下来的小嘴,叶痕放软了语气,“嘟嘟,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高阳小姐让你编织一百对,未必她心中就想要你那一百对蚱蜢,你编不出来不要紧,但每一只你都要用心去编,倘若你照我说的做了,高阳小姐还不满意的话,爹爹替你修理她!”

百里长歌撇撇嘴,但不可否认叶痕这番话说得对极。

她幽幽一叹,改了先前的语气,“儿子,还是听你爹爹的,自己编,用心编。”

嘟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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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回门日。

一大早,秋怜她们六人就在外面等候着。

百里长歌被叶痕折腾了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他轻轻唤醒。

“别闹!”百里长歌拍开他的手。

“今天回门,你莫不是忘了?”叶痕好笑地看着她的睡颜。

“到底是谁忘了?”百里长歌倏地睁开眼睛,死死瞪着他,“睡觉的时候说好了一人一床被子,你不许碰我的,何以到了半夜两床被子都叠在一起了?”

叶痕无辜,“我这不是怕你冷吗?”

“那你呢?”百里长歌愤怒指着将她抱在怀里的那只胳膊,“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叶痕再次无辜,“还是怕你冷。”

百里长歌:“……”

“乖,你要睡的话待会儿到了马车里再睡。”叶痕轻轻用手梳理她的发丝。

“回门就回门,到时候我回去就不回来了,看你晚上折腾谁去!”百里长歌挣脱他的胳膊,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粉紫交织的爱痕。

“过分了啊!”坐在铜镜前,看着那铺多少粉都遮盖不掉的吻痕,百里长歌直咬牙,“衣服都穿不了,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叶痕体贴的递过来一方面纱。

百里长歌挥手打掉,微怒,“我是回门,又不是去见哪家公子,这样弄个面纱遮着,像什么话?”

“那你只能穿高领衣裙了。”叶痕指了指衣柜。

“大热的天穿那个,指定得悟出痱子。”百里长歌无奈,只能接过他手里的面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叶痕从后面抱住她,好笑道:“别再瞪了,待会儿眼睛斜了看人都是斜的。”

“谁叫你不安分?”百里长歌用手肘捅他。

叶痕趁势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个旋身绕到她身前,重重一吻落下。

百里长歌伸出脚狠狠踩了他一脚。

叶痕吃痛,无奈之下松开她。

“别太过分了你!”百里长歌咬牙,“我刚刚才提醒过,你又忘记了。”

“没办法,有你的地方我总是神志不清。”叶痕无辜眨眨眼。

“少来!”百里长歌撇撇嘴,“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变成第二个百里若岚。”

“那以后我节制一点可好?”叶痕说着,食指抬起她的下颌又是一吻落下。

百里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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