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妈妈一声“白雪姑娘来了”,阁间外的帐子齐刷刷的落下,一下子看到阁间里高朋满座的客人。有风度翩翩的公子,手摇折扇,温文尔雅。有大腹便便的老爷,蔑视众人,仿佛只有黄金才能得他的青睐。还有举止猥琐的纨绔子弟,一副色相早已在脸上。
“小女子白雪给各位公子,老爷请安,多谢今日捧场,定当让各位不负此行。”白雪微微行礼,待抬起头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干净的似一汪泉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黑,肤白发黑,好一个绝色。一席白色长裙,没有一点装饰。略施粉黛,一钗已足。双手环抱琵琶,袅娜生姿。
好一个佳人。
众人眼光齐刷刷的盯着台上的白雪。而白雪表现的淡如一捧水,缓缓的坐下,开始拨弄琴弦。在座之中不乏精通乐律之人,却是显有人细细的去品。一曲完毕称赞声不绝于耳,都是些陈词滥调,连沈梦菲都觉得敷衍至极。
“美人如玉,琴瑟相合。心意相通,方知坎坷。”一道嘹亮的声音从对面阁间传来。便见身着青衫,头戴玉冠的一个翩翩公子在空中朝白雪合手行礼。
“多谢卫公子夸奖。”白雪回礼淡淡的说道。
瞧见美人神色淡淡的,卫青枫脸上说不出的尴尬。同坐的另一名年纪稍小的周公子出来解围道:“白雪姑娘,本公子倒是听不出这曲子有何特点,无喜无悲,活像是枯燥的文章。我没有卫兄的口才,说不得那些华丽的辞藻,却也无意冒犯。还望见谅。”这句话说得够歹毒,一来说白雪琴艺不佳。二来说卫青枫纯属给她面子才这样说。又解了围又讽刺了这个自命清高的白雪。
果然此话一出,白雪脸上有点不好看了。一旁的卫青枫狠狠瞪了周文一眼:“令弟不懂规矩,又厌书,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跟各位见谅。”
白雪姑娘经过刚才的事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兴致,一旁的周妈妈却是个伶俐的人儿,她瞧着气氛不对便开口道:“今天是小女白雪姑娘找寻命中注定的真心人,这样大庭广众的未免怠慢各位公子老爷,我南疆历来重文,不如请各位呈上一首琵琶赋,可好?来人,上笔墨。”
整个大厅又热闹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白雪姑娘坐在台上,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沈梦菲他们也得到了笔墨纸砚,她早想好写什么了,这还多亏了她中学的语文老师,不计其烦的让他们背诵《琵琶行》,从白雪出来,看到那把琵琶,她就想到了。
沈梦菲大笔一挥写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沈梦菲正洋洋得意,绿叶皱着眉头问道:“姑娘,您写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好多字都看不懂呢?”
“额……我写着玩的,我来念你来写,你会写吧?”沈梦菲尴尬的笑笑,她居然忘了现在她所生存的世界是用繁体的。她记得看到过景王府的匾额和对联。巧合的是汉字,巧合中的不巧合是繁体。
绿叶在沈梦菲的指导下写完并交给了小厮,其他人也陆续完成。大厅里又恢复了热闹,台上多了歌舞表演,风情万种的姑娘们又穿梭于人群中,而男人们则负责寻欢作乐。
“绿叶,你有朋友吗?”沈梦菲抬头看着绿叶:“你能坐下跟我说话吗?”在这种恢复的热闹中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就像心中的喜悦没人分享,痛苦没人倾诉。她开始想念她的妈妈,她的同学,朋友。
“奴婢不敢,姑娘有心事?”绿叶偷偷撇了一眼站在门口边的卫林答道。
沈梦菲恰巧看见了这一瞥,看着卫林道:“卫林,你不用跟着王爷吗?”
“是”
“是王爷叫你跟着我?”
“是”
“保护我的安全?”
“是”
“监视我?”
“是”“不是”
沈梦菲被卫林老实的模样逗笑了,摆手道:“我开玩笑的,王爷肯把他的贴身侍卫派来给我也算待我不薄,替我谢谢他。”说完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拉着绿叶问东问西,绿叶好多东西也不知道,很多东西也是听府里有年纪的嬷嬷说的,而沈梦菲边问边猜也知道个差不多。
“哎?绿叶你看正南边那个阁间里穿紫色衣服的公子。你认不认识他?”沈梦菲看着一楼大厅密密麻麻的人眼晕,着手开始研究二楼阁间里的客人。除了刚才露面的卫公子和周公子,沈梦菲还没看清二楼都是些什么人。
“那是兵部尚书的二公子文紫沛,整日游手好闲,流连花丛。他的大哥文澄叶是一名武将,现在是骁勇将军,驻守在南疆跟北昭的边界。还有一三子乃兵部尚书包养的外室所生,尚未成年。”站在一旁的卫林突然开了口。
沈梦菲瞧卫林难得的开了口,断定他是被刚才自己的问话有点惭愧,接着说道:“那我猜这兵部尚书肯定是最疼小儿子。”
卫林看着沈梦菲笃定的表情摇了摇头:“虽然三公子很得尚书宠爱,可是庶子毕竟是庶子,怎么比得上已经有军功在身的大公子。”
“老大不在身边,老二不争气,只剩下老三了,他是爱也得爱,不爱也得爱。”沈梦菲懒得跟卫林争辩,指着阁间里的人查户口。
“那是礼部侍郎的三公子”“这是定国公的小少爷”“旁边这位是如意钱庄老板的大公子”……
沈梦菲听来听去脑袋都大了,正要挥手让卫林住口,突然而来的一声“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望向台后的纱帐中
白雪缓缓走出纱帐,面带柔光,脸上慢慢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完全不复刚才冷冰冰的样子,霎时间就像寒冬里的红梅,万种风情。
“小女子已读各位公子的佳作,都乃万中无一的绝笔。可是只有一人真乃我知己。”说着便读出了沈梦菲那首。
沈梦菲一副又是惊讶,又好像是也在预料之中的表情。
此诗一出,众人称道,当然除了一些费尽心思要上榜的人口是心非的笑称平平无奇。
待到邀请所作之人沈公子时,沈梦菲犹豫了。要不要出去呢?这一出去就成为“众矢之的”了,看那些一个个眼放绿光的公子,恨不得出来宰了这个沈公子。再说,她本是女儿身,来此只为游玩,并无其他情愫,这下弄巧成拙也是活该。至此,却是别无他法,硬着头皮的站在栏杆旁,朝白雪的方向行了见面礼。
“在下便是苏公子。本是心血来潮路过此地,不想陈腔滥调入了姑娘眼,不欲多留,还请行个方便。”沈梦菲文言文没白学,一席话说得白雪红了眼。
“不敢强留公子,只是不知公子名讳?”白雪心中黯然神伤,刚才还以为得到一知心人,瞬间梦便醒了,只是说不出的苦楚。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告辞。”沈梦菲自知多留不益,带着绿叶还有卫林急匆匆的离开了。而在二楼楼梯拐弯处紧挨着的一间阁间里,一双锐利的眼盯着沈梦菲离去的方向冷笑道:“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