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地牢与别处的倒也并无二样,都是一样的潮湿阴暗。
沿着一阶一阶向下的台阶,穿过守卫看官的一道大铁门后,一直走到了最深处,终于来到了看押沮授的地方。
江哲原以为牢狱之中的房间应该都是狭小昏暗的,没想到最深处竟然是另有乾坤。
面带笑意地打量了一旁带路的狱长,对方却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小的擅自给囚犯安排舒适的房间实在是罪该万死,恳请大人饶小的一命。”
挥了挥手示意无碍后,对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拱手离去。
推开门之后,眼前是一个较为干净的房间。
虽然也没有什么奢华的地方,但相比牢狱之中的其他地方来讲,这里已经算的上是天堂了。
“看来沮授先生在这里过得十分惬意嘛,枉我一路上还在担心先生的安危呢。”
江哲笑着说道,眼神却放在了对方手中拿着的书籍。
沮授将《论语》放在了案桌上,长身而起,一身淡蓝色的文士服整整齐齐,与这处房间倒是颇为适合。
“将军此来是要取沮某的项上人头吗?”
沮授淡淡开口,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恐慌之色。
“哎,先生不要一开口就喊打喊杀的,我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哦,那我还是错看了将军啊,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手中尸骨累累之辈,难道将军是在说自己胸无大志吗?”
对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抛了过来,噎得江哲十分难受。
嘿,你这家伙一心求死,我还偏偏不让你如意呢,江哲内心发狠道。
转念一想,换了个话题。
“先生为何在看《论语》一书?这等书以先生的能力应该早就倒背如流了吧。”
沮授愣了愣,见江哲丝毫不生气,也便顺着对方的话头继续说道。
“虽是熟记,但这等先贤之作,每次读来都有些不一样的感受。有一问题,想问将军,可否赐教。”
“先生请讲。”
“你说这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呢?”
额,江哲愕然,这个问题《三字经》不是说得很明了嘛,但转念一想,对方这种智者肯定不是要的这个答案,只能沉吟了一番,回道。
“我认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是没有定论之事,但一个人未来的善恶却可以由他的成长环境所决定。”
“那么四世三公的袁绍他的成长环境又是善是恶呢?”
唔,江哲没想到问题竟然会转到已经死去的袁绍身上,料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重大联系,回答得更加谨慎。
“袁绍的成长环境自然是非常优渥的,但这也造成了他不在乎升斗小民的性格,他的成长环境导致他认为豪门贵族才是他势力统治的基础,这才是他轻易被我所灭的原因。”
“普通人有这么重要吗?”沮授喃喃自语,可能在他这位东汉末年智者的眼中,当时士族第一的观念还在深深地影响着他。
“沮授先生此言差矣,后世有这么一句流传甚为广泛的话,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样啊,这才是袁本初被这么多人憎恨痛骂的原因吧。”沮授惆怅地说道。
“我原因为邺城的百姓在袁公的治理下不说是衣食无忧,也能说得上是民心安定了,没想到将军的公审大会,才让我看到了邺城百姓竟然对我们是有这么多的不满了,也难怪将军能够轻易攻陷邺城了。”
看对方如此消沉,江哲劝解道。
“先生不必如此,至少当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先生的不是,也说明了先生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还是被百姓们看在眼里的。”
“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
“额,这个。”
江哲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去劝解对方。
沮授收拾起了房间内的杂物,又将那本《论语》郑重地放到了怀中,转身对江哲说道。
“将军还不走吗?”
?走,去哪?
江哲没听明白对方的话,自己是来劝降的,话还没说呢,这是就要被扫地出门的意思?
“将军,我们还不离开此牢狱吗?”
江哲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自然是要离开的,不过先生说我们是指?”
“难道将军不是来招募沮某的吗?”
江哲呆呆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看着对方走在前方的背影,江哲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这就成功了?莫非自己也有所谓的王霸之气,能让对方俯首称臣。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求死,恐怕也是心中有所思量,说不定刚才的那番对话就是一种考验呢。
“将军,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在下十分认同,不过它可不是出自后世的,它最早的记载应该是出自《荀子.哀公》篇。”
对方淡淡的解释让江哲差点没站稳脚跟。
娘的,这帮谋士咋一个比一个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