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郁山的眼神晃动了数次,终于又开口说道:
“你知道吗,淮南战后,郭将军,郭将军就有意——”
“看上我了?这我多少能感觉得到。”赵权点着头说道。
不管怎么说,在淮南之战中,赵权和渐丁队还是为郭侃部挣得了不少功劳,尤其是协助整支真定军顺利南渡淮水,可算功不可没。
蒋郁山咬了咬牙,终于说道:“郭将军是有意把妹子许给你。”
“啊?”赵权感到自己的下巴已经停到地上了,怎么可能!
“只是,一来你们年纪都还小,二来当然得郭家妹子看上了你,才有这种可能。”
“她,没看上我吧?”赵权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没看上你,我不知道,但你得罪她,这是肯定的!”
“我真的没有啊!”赵权苦着脸说道。
“我不管你是有还是没有,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必须去把郭家妹子哄高兴了!”
“这——?”赵权总算有点明白了,这郭筠大概是因为自己不愿主动去陪她、讨好她而发怒。小小年纪,自幼处于众星拱月之中,什么时候会被一个像自己这样的人给轻视过。所以才会由不忿而至怒气横生。
看来最近是郭筠在暗中使坏,怂恿郭侃或是郭侃底下的人给自己使绊。
赵权有些头疼,对于哄女孩,那是他最不擅长的事,否则前世也不至于到醉死的那一天,自己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那,那我该怎么做?”赵权有些彷徨。
“我管你怎么做!”蒋郁山不屑地怒哼一声。
赵权脑中翻滚,突然映出一幅画面:自己趴在地上,撅着小瘦臀,给那个小姑娘当上马的脚踏。
身子便猛地打了个哆嗦。
蒋郁山恶狠狠地盯着赵权,低下声说:“郭将军有意许配这事,全军上下,无人敢提,你要敢透露一个字,我会亲自过来把你捏碎的!”
随后又缓下语气,说:“郭家妹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其实真不错,长得又美,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拿得出手。家世又丰,起码可以让你少奋斗二十年。你小子平日脑子灵活,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见赵权依然苦着脸,蒋郁山的语气更加缓和,“当然,哥哥也不是要你非去做些委屈自己的事。这个度,你自己衡量把握吧。”
赵权心里有点苦笑:这个老蒋,到底是过来劝他干嘛的?
“半个多月后,我们可能会派兵进入太行山,威州井陉那盘着一小股盗匪,得去清剿下。渐丁队,很可能会被派去。”
既然入了伍,被派出兵,这应该是件很正常的事,赵权倒也没有太多担忧,好歹自己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人了。太行山盗匪再厉害,总比不过淮南的宋兵吧。
“可是,毅中还没回来,而且开封那边列维和一群小孩要过来,我们走了怎么办?”这是赵权首先想到的问题。
“你们可以不去!看你自己搞得定搞不定!”蒋郁山又恢复了恶狠狠的语气。
赵权神情一滞,用出兵太行山来让自己服软,这显然已经不是郭筠私下能做得了主的事了。
而后便觉得一股强烈的失落与泄气感,同时堵在自己的胸口。
有那么一阵,赵驻已经几乎把真定,把稿城当成自己准备经营一辈子的家。所以,才会努力地在这扩建院子,规划生活,寻找商机。
然而,如今再看这一切,竟如水中月镜里花。
可怜,即使心有归意,此处毕竟不是家。
可是,自己的家又会在哪?
边上一直保持着安静的辛邦杰终于开口说道:“小权,列维那边过来后,我会想办法照看一二。如有去太行山剿匪,我不能前去,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赵权听明白了,辛邦杰这是不想他过于屈膝服软。
虽然赵权并不是很在意是否被派去太行山,但他还是准备了些小礼物,带陈耀去见郭筠,却没想到门都没进得去,东西被直接扔了出来。
事后,陈耀偷偷地跟郭筠另一个脾气稍好点的侍女绿眉打听,绿眉告诉他,其实郭筠见到赵权主动过来,气已经消了大半,只要赵权肯多去陪两次礼,肯定就没事。
赵权听后,更觉气闷。决定不再操心此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自此,开始专心准备出兵事宜,四个孩子按照调整后的计划开始重新操练。
十天不到,渐丁队其他人,除了李毅中与史青,全回到了稿城驻地。
大家都带着一丝不满与困惑,每一个人都搞不明白,临近真定府城的井径匪乱,为什么不派真定府的驻军,却把他们派出去。而且此次出兵,除了渐丁队,竟然全是在开封与稿城刚征来的近五十个新丁。说是要以战代训,去练下这些新兵。
领军的,竟然是新任的五十夫长,丁武。
虽然丁武自小在太行山中长大,对太行的了解远胜于郭侃军的其他人。但他的确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领军者。
此战,出去五十多人,回来的不到一半。
渐丁队个个带伤,尤其是赵权,在撤退时因坠马而昏迷,被丁武所救后,直到真定才苏醒过来。
回到稿城营地时,又休养了二三个月,才完全恢复。
这场战,打得莫明其妙,败得理所当然。
但是,赵权在恢复之后,心神却为之清明。他彻底地想明白了一件事:在这样的乱世中,不可能会有一个安静的所在让自己过上悠哉的日子。
其实就算不是在乱世,也不会有这样的地方。安定、舒适、与世无争的生活,那只是自己的想象。生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当你在困难前退缩,总想逃避时,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他人吞没。最终在这世上,可能连渣都剩不下一丁半点。
退缩,是活不下去的。依赖别人的庇护,同样不行。
赵权开始默默地翻着自己上一世记忆中的地图,他知道,他必须开始寻找并建设一个属于自己、属于自己兄弟们的——
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