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明白,不仅是自己,估计连蒋郁山都被郭侃给恨上了。
对于郭侃来讲,这事本来很简单,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梁申,有了替罪羊,只不干就不好再找稿城军麻烦。但这么一闹,不仅欠下只不干一个大人情,失期之罪依然如悬于头顶之剑,随时都会再砍下来。
赵权没办法再去认真研究郭侃的不高兴了,反正债多了不愁人,已经得罪过他一次,再多一两次也没什么。顶多就是自己争取在战场上,拼些命再捞点战功给他。
关于只不干身边那个老头的身份,蒋郁山倒是一五一十地告诉赵权。那人名叫撒吉思,是个回回人。是只不干父亲斡赤斤的“王傅”,也是他们家族最重要的核心谋士,不仅为斡赤斤打理开元府,还掌管着斡赤斤家族的所有对外贸易。
虽然身受皮肉之苦,但赵权等人好歹还有马可骑,在弯弯曲曲的山林中迤逦行军,倒也不算艰难。比他们更痛苦的是保州与燕京征招的那些运粮辅兵。本来他们只是负责将粮草运送至辽阳,便可回去。但是眼见兵力不足的只不干,不由分说就把这一千五兵辅兵直接征用。在砍了十几个人之后,这两队人只好咬牙切齿的继续在山林中艰难地推运粮草,跟随大军直到婆娑府。
婆娑府,又称婆速府,便是后世的丹东。
这里曾经是金国设置的婆娑路的治所,后来又改为金国辽东行省。蒙古人接管后,虽然并未改变婆娑路的级别与名称,不过驻军只剩下了一个千户所。
婆娑府三面临水,两边是大海一边是鸭绿江。
大海啊,赵权这一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熟悉的海风,带来淡淡的咸味。
看着眼着一片宽阔而且碧绿如玉的海水,赵权心情大好。
要不是被抽了二十鞭,赵权真的有点想同情一下只不干。
传说中从浮海而来的三千益都兵与十万石粮食,到婆娑路的不到一千,粮食基本没有。
据说是因为海上遇到了高丽水军的袭击,损失残重,过半船只被击沉,只有这些人侥幸逃脱至此。
要说高丽水军,的确不是目前蒙古国水军可比。蒙古国内,也就益都有几支少得可怜的内河水军,却是连一艘能用于海战的船只都没有。
除此之外,再没一支能战的水军。
以致许多年来,高丽虽然被蒙古军队打得很惨,但自王室迁都江华岛之后,蒙古军队便对其毫无办法,如今也只能在陆上掳点好处。
不过,即便是只不干不明白,精明的回回人撒吉思却清楚的很。益都那边估计总的就派了这一千人不到过来应付下场面。而且根本就没指望这一千兵能活着回到益都。
但益都与斡赤斤的关系相当复杂,自李全之子李璮袭为益都行省后,益都渐渐地被李璮与其母亲经营的风生水起。而且丙申分封之后,益都被划为为斡赤斤的食邑之地,使他们也不好与益都过于交恶。
见到益都兵情况的郭侃,心情越加的恶劣。他终于明白了当时义父一再阻拦他出兵辽东,是为了什么。只能怪自己立功心切,却没有去认真琢磨义父的心思,想来义父对这边的情况也有所预料。
此次出征高丽,毕竟不是窝阔台汗位的意愿,只是顺从了东道诸王之首斡赤斤的请求,才发布的出兵诏令。中原各家诸侯,有些一兵未出,有些如保州那样好歹给了些辅兵,只有自己却领着一千五实打实的兵力过来参战。如今这一千五竟然成为了所有汉军中的最精锐部队。
这仗,有点麻烦了。
郭侃虽然一向很自信,但并不自大。深知此次如果一不小,别说封侯拜将,能否活着回到稿城,都会是个问题。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连续两天了,赵权的脑子中一直处于单曲循环之中。
这让赵权心里充满着无奈。不过,想想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国,心里就未免的有些小激动。
赵权手中正拿着从蒋郁山那顺来的一份地图认真地瞧着。相对于淮南之战时的地图,这份辽东地图已经算是不差。
一条歪歪扭扭的水路,自东北向西南入海,这便是赫赫有名的鸭绿江。三天前,他们离开了鸭绿江靠近入海口的婆娑府,顺江逆流而上一百五十里,根据地图上的标识,现在应该是到了高丽朔州的对岸。
只不干将手头所有的军队一分为二,说是为了防止蒙军南下时受到高丽军队的夹击。
他领着自己的一千侍卫亲兵、二千开元路征集的兵马、一千李琬石统率的东辽兵、一千五百也速不花的辽阳军,还有益都、燕京、保州的二千五百汉军,共八千人马,直接从婆娑府渡过鸭绿江,攻打义州、龙州。
稿城军与东真军两路近五千人马则往北攻打朔州。
赵权有些不太理解,只不干哪来的自信,总共就一万多的人马,还分成南北两路分别进攻,高丽人真的有那么不经打吗?
南路的情况赵权不是很清楚,但他们这两支军队组成的北路军,所领的任务并不轻松。十五天之内必须攻下朔州、龟州,再到嘉州与只不干部会合,继续南下直入西京平壤。
这些年来,蒙古兵屡次出兵高丽,几乎将高丽北部打烂。
自十多年前,蒙古使者古欤在鸭绿江边被杀之后,蒙古便开始了对高丽的战争。六年前,被逼无奈的高丽王室向蒙古请降,蒙古留下了七十名达鲁花赤后撤军。
然而,半年不到,崔瑀在掌控高丽实权后,尽杀留驻高丽的达鲁花赤,并逼着高丽王室迁都江华岛,以水军优势牢牢守住岛屿,开始重新与蒙古军队的对抗。
留在陆上零星的抵抗很难对蒙古人造成威胁,北高丽自此便成为蒙古人尽情屠戮的战场。但是至今依然缺乏水军协助的蒙古人,对龟缩于江华岛上的王族却也无计可施。
战争几乎每年都在进行,能逃的平民大部分都逃亡至高丽南部,或是北上辽东。不能逃的全躲进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