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干让稿城军与东真军联合成北路军时,并未指派为首的将领。但东真军无论是在兵力还是士卒战力方面,显然都远超于稿城军。而且,东真军的统兵将领还是个万户府副总管,相当于副万户,职位远在郭侃之上。
因此,郭侃很自觉地让出领军之位。两军作了大致的分工:东真军负责沿途警戒、追击拦截敌方游骑,稿城军负责朔州城的主攻之战。
以一千五百的兵力,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攻下朔州城,既便是自认天资聪慧的郭侃,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两军人马拔营起兵,途中倒是未曾再遇到高丽兵的袭扰。从江边往南,顺着弯弯曲曲的谷道,在日落之前,终于赶到了朔州城下。
朔州城,位于两座高耸的山峰之间,一侧傍山,一侧临着一条汹涌大水。城墙宽约三四里,高丈余,城外并无护城壕沟,城门紧闭,墙上士卒林立。
这是一座很小的城池,但是卡在双峰之间,犹如一个坚硬的龟壳。
这也是一座很标准的易守难攻之城,无论是城外狭促的地形还是三四里宽的墙面,都无法让攻方一次性投入太多的兵力。而城内的守军,也只须集中所有的兵力,专心守住一面城墙即可。
除此之外,让郭侃头疼的,还有攻城器械问题。
此次行军,因为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在事先准备一些弩炮或者抛石机的大型攻城器械。而且军中缺少工匠,一些能干活的辅兵,全被只不干征用。
指望东真军的骑兵去干活显然是不可能的,郭侃手头能用的只有一千五百人,既要抓紧时间攻城,便不可能抽出人力来打造攻城器械。
第二天,天才微亮,担任主攻任务的稿城军,便抬着几架连夜赶制的云梯,在郭侃亲自擂鼓的助阵中,向朔州城头冲去。
还好,朔州守军的器械看来也并不是很充足,城墙之上,只有几具小型的单梢炮,对稿城军造不成太大的损伤。
而且,守城手段也比较单一,城前既没有挖陷马坑,也没有撒铁蒺藜,连拒马都没有摆放。城墙之上,没有狼牙拍、没有令人恶心与恐惧的金汁,也没有能喷火的各种兵器。
双方以硬碰硬,直接开杀。
稿城军承接了两三波箭雨之后,运至城墙边上的六架云梯一字排开。不断有士卒开始顺梯而上,翻上城墙。
但是许多稿城兵,都是平生第一次上战场。虽然平日里训练不缀,但此时都挥得动刀的都已经可以算是一名勇卒,指望他们之间能够相互配合、英勇杀敌,便有些苛求了。
有的人在云梯上还没露出墙头,便两股战战直接掉下城去;有些翻上城墙之后,闭着眼猛劈上几刀,便茫然失措。
第一波的攻势,如涓水入海,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浪。
第二波一些真定兵加入攻城,形势有所好转,双方开始各有死伤。然而依然无法撼动朔州城的守势。
第一天的战事之后,稿城军一无所获,军中伤亡却已经过百。第一天便折损一成兵力,这让郭侃的脸色很不好看。
第二天苦战之后,依然没能攻下朔州城,稿城兵的伤亡已近三百。
夜色降临时,赵权坐在帐前篝火处,不停地写写画画着。几个小伙伴在边上,或是歪躺着歇息,或是在收拾着自己的小玩意。
自有了列维提供的纸与笔之后,赵权便养成了每天记事的习惯,无论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所感有所悟,他都要记录下来。而且行军路上,沿途的地形、地貌、山势、水路,他都尽量的一一画录保存。
突然,赵权的肩膀被猛的一击,手一歪,纸上便多了一团墨水。
赵权无奈地抬起头,说道:“我说老哥啊,你跟我打招呼就不能文明一点吗?”
蒋郁山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下,蒙着脸不吭气。
赵权一边吹着纸上的墨汁,一边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蒋郁山蹭着下巴,有些苦恼地说道:“你,赶紧想想招吧,要不然,这次哥哥也护不了你了!”
“怎么了?”赵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问道:“我这两天老老实实在这呆着,谁也没招惹,怎么就要你护了?”
蒋郁山叹了口气,说:“这两天的攻城情形你也看到了,咱们军中可谓死伤惨重。再这样下去,保不准就要成为溃兵了。”
这话赵权倒也明白,一支军队,损失两成还可能撑得住,一旦超过三成,尤其是中下层将士伤亡超过三成,可能就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赵权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蒋郁山。
“明天开始,郭将军很可能不会再留手了,所有人都得上城攻敌,包括——渐丁队。”
赵权挠了挠头,说:“那你找我也没用啊,我能有什么招。上城就上城呗,我们几个也不能总是赖着不打战吧。”
“你倒说得轻巧!”蒋郁山很鄙视地说道:“就你们那身子骨,一巴掌就可以从城上推五个下来!”
赵权默然不语,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或是陈耀等人。他相信这些人经过前段时间在稿城的苦训,虽然说战斗力不一定很强,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那城墙看着也不高,就是摔下来也不至于必死。
他担心的是梁申,万一这货又被郭侃盯上,非要赶上城墙去助攻,那绝对是有去无回的。
赵权抬起头,看着两边漆默一片的山峰,陷入沉思。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赵权扭头看去,来人有三个,中间是一个年龄略大于自己的辫发少年,浓眉阔鼻,腰板挺直,眼神中一副浑不在意神色,一边往四周不停扫视,一边迈着罗圈腿缓缓而行。
走在他左侧的是一个壮小伙,身上衣甲齐全,腰别弯刀,眼神中露着一丝坚毅与隐隐的狠辣,看模样像是侍卫。
右侧的则是一个身材高昂的老者。圆圆的一张脸上四处褶皱,沟沟壑壑之中,布满了乱七八糟的胡子。上身披着一件明显的很不合身的皮甲,随意地用麻绳捆扎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是从别人身上临时扒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