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建筑呈半弧形,看模样可能会建成一个圆形的东西。半人多高的基座全为青石垒成,上面架着夹板,工匠正往里填着土,不断夯实。
“这是土楼……”梁申话还没说完,楼里跑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发须皆白,但腰板结实,只是胳膊少了一肢。
“梁先生好!”那人走近跟前,跟梁申见了个礼。
“这位是火罗村的村长罗纪明,随东真军去岁南征时受伤,归还后出任此处村长。”
梁申对元好问等人介绍之后,轻轻拍着罗纪明的肩膀,问道:“不错啊老罗,通过二年级的测试了?”
罗纪明苦笑着说:“梁先生,你哪怕让我这个废人再上战场,我觉得都比逼我去认字强。”
“我觉得啊,你们这些老卒,都必须得多加逼迫,通过五年级测试后,就能去学院授课了。要不然,咱们的军事学院一直就缺教官啊!”
罗纪明眼睛一亮,随即身子轻轻一哆嗦,说道:“还是饶了老汉吧,小学二年级的测试都已经把我这身老骨都快整垮了!”
梁申呵呵一笑,说:“这几位先生是中原来的大儒,你给他们介绍下这座土楼。”
被逼着识字之后,罗纪明已经深深地明白了“大儒”两个字的含义,他立时脸现恭敬之色,引着众人穿过横七竖八的脚手架,进入土楼之中。
元好问有些好奇,问过后才知,南京府书院的规矩,小学二年级需要识字三百以上,并且得掌控基本的术数法则。同时得看懂一些简单的图纸,并学习一门工艺达到入门水平。
这要求看似简单,实际上别说是南京府这边陲之地,就是在中原的村长都很难达到。
一行人中,只是姚枢是真正担任过蒙古国的官职,他更加清楚,对于蒙古人来说,那些识字的读收人,都只是拿来践踏的对象。如果自己的上官是个能学识有能力的人,姚枢也不会轻易辞去职位,毕竟行台郎中这样的职位,已经是许多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位了。
然而,一字不识的上官,偏又暴戾无礼,使唤自己如驴马,这才逼着姚枢挂官而去。
南京府虽然诸事都处于草创阶段,人手也极其匮乏,但其显示出的宏大框架与胸怀,却已经完全打动了姚枢。他相信,十年之后,南京府未必有力量问鼎中原,但成为辽东之主,是完全有可能做得到的。
如今,唯一让姚枢感到犹豫的是,如果真的投靠了南京府,此生还有回到中原的希望吗?
土楼虽然远未完工,但进入之后,便可大致窥见全貌。
整座楼为同心圆结构,外径约百丈。中间一是一个宽阔的庭院,边上房屋背靠楼墙,面向中庭。
“这土楼是谁设计的?”赵复惊讶地问道:“据我所知,大宋福建永定境内,有许多堡寨,就是此种样式建筑。”
罗纪明看了看梁申,见到梁申微微点头,这才说道:“这个土楼,是权总管提供的思路,由犹太建筑师完善之后,根据他们画出的图纸修建。
整幢土楼由土墙承重,以木料作为柱梁构架。完成之后,共有三层,底层住人、二层储物、顶层防卫。土墙由沙质与黏质泥土混拌夯成,厚两尺三分,冬可御寒夏则防暑,中间庭院,会有一个共用的祠堂,并有水井。土楼之内,以天井相隔,以廊道相通。
整座楼最多可纳千人,任是千军万马,也轻易无法攻破。”
丁武看着自豪的罗纪明,不由地点了点头。虽然说千军万马有些夸张,但此处位于山谷逼仄之地,即使真的来了过万的敌兵,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投入对这种楼的攻打,如此厚的土墙,唯一能破的也只有巨型投石机了。但即使如此,一千人守个十来天,完全不是问题。有墩台上的示警烽火,这时间已足以支撑到南京府的援兵。
“可真是一个好所在啊……”元好问喃喃地说道。
“裕之兄,这下你可以安心在此隐居了,希望不久,兄长便有大作出世!”王鹗笑着说道。
“这,合适吗?”元好问对着梁申问道。
“当然!求之不得!如果需要,可以为各位挑选最好的屋子”
“村中现在有多少人口?”姚枢突然开口问道。
“现有一百一十二户,共三百七十余人。”
“那用得着建个这么大的土楼吗?”
罗纪明单手一挥,说道:“不说太远的地方,单就火罗村方圆十里之内,便有山民不下千人。”
姚枢眼睛一亮,小到一个乡材村大到一个国家,评判这些地方的富足程度,人口数量是一个最基本的标准。南京府在火罗村大肆开发葑田,兴修水坝,又建造土楼,显然是希望以此将周边的山民全部吸纳过来成为村民。
一座土楼吸纳一千人,建十座土楼,其汇聚的人口,便已经接近一个下万户府的水平了。
“山民看似生活自在,无人拘束,其实生活多艰。不仅要面临虎狼的威胁,还得忍受寒冬炎夏之苦。每年冬季,山林之中饿死冻死之人无数。有如此一个既能遮风蔽雨,又可抵御盗贼的所在,谁会不乐意过来呢?而且,所有开垦出来的良田,都将会分配给愿意入籍的山民。”罗纪明接说道。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元好问又喃喃而语。
罗纪明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梁申顺着他的目光,往河对岸的峰顶望去。只见墩台上升起一股细细的黄烟,这是最低级别的示警信号,表示有不明身份的少数骑兵,正在靠近火罗村。
罗纪明对着梁申说:“我得去看下!”
梁申也没在放在心上,示意他自行离去,又与众人继续闲谈。
不多久,对岸墩台之下隐隐传来争吵声,封扬过来,对着梁申说道:“梁先生,罗村长请你过去一趟。”
梁申对着元好问等人告了个罪,与封扬涉水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