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了!”韩霸一脸不解。
“做质量那么差的,请我过来作“老大,你觉得这赵氏一族,会老老实实跟我们合作吗?”安牧问道。
“我们不需要他们老老实实,只要是商人,都会自己分析其中利弊,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做。
这老头子,是当年最早支持忽必烈的河东商人之一。但是投入至今,除了一个旁支赵璧得到燕京宣慰使之外,可谓一无所获。
当年在石忽银行投巨资购入的股份,基本打了水漂。
而后,元国虽然发行中统钞,却由中书省提举司直接管理,杜绝了他们分一杯羹的企图。
如今,各处商路断绝。这些人如果不跟咱们合作,连回去种地都不可能了!”
“那,你觉得,这些人搞得清咱们设置的弯弯道道不?”
“搞个屁,你这个猪脑子,我都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才让让你学明白。等这些人看清楚这其中道理,也早已入彀而不能脱身了!”
“是,是,还是咱们老大英明!”安牧趁机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这些商人呐,不被逼到绝境,他们也不会想着主动去改变。但是指望他们公然树旗反抗元国,也绝无可能。
不过,偷偷摸摸做些这种挖墙角的活,倒真的很适合他们。”
“那,赵青慕此人,老大觉得如何?”
陈耀沉吟片刻,说道:“赵青慕的事,本来问题不大。只是他家族牵连太多,让他去东北,家人未必肯放。你再观察半年时间,或者可以考虑把他发展进缉侦局再说。以后若是条件许可,他可以转去商贸部任职。”
是啊,无论商贸部还是缉侦局,都归这老大所管。两个部门之间的人员调动,可比别的部门简单了许多。
就比如安牧自己,对外宣称是西北野战军,其实真正的身份,既是商贸部西北司的人员,又是缉侦局青海处的处长。
自藏佛噶玛噶举出资出人为大权国在青海新建了一座青汉城之后,当初刚到青海的一批四个人,如今已经扩充成近四万人的队伍。
梁椴是西北野战军的代理师长,统管青海所有的军事力量;唐异是青汉城的代理城主,主管青海所有民政。
另外就是在成长中的权宿杰,最近似乎喜欢上的喇嘛,到处以噶玛噶举派传人自居。犹如一枚招摇撞骗的小神棍。
要对元国实行经济战争,光靠经济手段显然是绝对不够的。
年初,陈耀便与军部联合,自青海出兵,攻占西宁,以此作为西北的军政总部,在薛氏车马行的配合下,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终于将整个河西走廊商道控制于手中。
完成了对元国的外围贸易封锁,下一步,得开始给忽必烈开肠破肚了。
年关将至,在韩霸的怂恿之下,陈耀带着他与一些护卫,一头扎进了白茫茫的太行山中。
太行八陉,除了最南边的织关陉与太行陉之外,大多已经被中原野战军控制。
而八百里太行山,如今也几乎成为了元军的禁足之地。数年来,数十次的围剿,不仅没能灭杀中原野战军的有生力量,反而让这支孤悬于中原之地的大权国部队,越发的茁壮。
只是,太行山内部资源有限,外部的物资支援也相对艰难。如今中原野战军的总兵力始终控制在五千人以内。
中原野战军的总部,设在蔚县。军都陉与蒲阴陉的交汇处,正好处于云中至燕京的正中间。
缉侦局中原处处长赵贵、中原野战军代理师长齐福及其族弟齐禄,赶来相聚。
除了还在海上飘着的王显,当年的几个匪首,重聚一堂。
说起那年陈耀至太行山的招安,以及此后几个兄弟各自的发展,各自感慨。
尤其是齐禄,以义士之身投入忽必烈阵营,立下大功,令大伙儿唏嘘不已。
最得意的却是韩霸。
诸位兄弟之中,大概只有他的官职最低,陈耀的护卫长,但他经历的事情算是最丰富的。尤其是在他嘴里,任何一件小破事,都能被他侃出惊涛骇浪的风范。
让诸位兄弟听得滋滋有味。
哄笑声中,酒到杯干。
这个除夕,也许是陈耀过得最热闹的一次除夕。
饭未入口,他便把自己放倒了。
一时之间,大厅内的吵闹声安静了下来。
一个统管大权国所有密谍势力的老大,在这里把自己放倒,对于大伙儿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其他人有些感动,只有韩霸收起了嘻笑怒骂的神情,蹲在沉醉的陈耀边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的这位老大,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觉了。
一年,还是两年?
在韩霸的百般耍赖之下,陈耀被迫在蔚县停留了一整个月的时间。
那张皱巴巴的脸皮,终于多了些红润的油光。
这日雪停,陈耀揍了韩霸一顿之后,终于启身往燕京而去。
元国新的都城大都,并非修建于燕京原址,而是在距燕京城北十里之处划址重建。
也许是时间不足,也许是财力有限。方五十里的大都四面城墙,只有西面一角略略包砖,其他地方全是裸露的夯土。
雨水冲刷之后,有些土城已经出现破损。便用一些苇草编成帘幕,从城墙底下一层层堆叠而上,以护住随时可能塌掉的土墙。
因为苇草需求量极大,忽必烈特地将大都城南文明门之外,划出近千亩地,专门种植苇草。
苇草地的南端,便是已经完全破败的燕京旧城,一个城狐社鼠混居之地。
还未出山,陈耀的百个护个,便已各自转换身份,消失不见。
只余陈耀与韩霸两个,轻车熟路地在当夜悄然进入燕京旧城。
燕京,算是陈耀在中原经营时间最长的一座城池。如今虽然不敢说掌管了整座的燕京城,但是缉侦局对于这座城池的控制力度,绝对远远超过燕京宣慰使赵璧。
可怜的赵璧,当初被任为燕京宣慰使时,许多同僚为此羡慕不已。却不料元国定都大都,赵璧却依然只能在燕京旧城呆着。
手下大小官吏三十人、守卒千余,管理着一座越来越破败的旧城。
陈耀与韩霸,在城北一个破旧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韩霸推开院门,燃起的火折子,在自己脸前一闪,院中几个晃动的黑影重新消失不见。
陈耀跟着走入院子,推开一间厢房,拉起地上的一块木板,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下。
一阵吵闹声开始渐渐传入耳中。
拐了数个弯之后,一个数百平方的地下室,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室内,灯火通明,弥漫着浓重的油墨香味。
数台印刷机,并排列于其中。
有人正在调墨,有人正在雕版,有人正在调试机子,有人正在收拾纸张。
还有几个人,正窝在一间工作室内,大声争执着。
“老大——”看到陈耀与韩霸,大多数人都恭敬问好。
只有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依然愤愤不平地在喊着:“老大?叫爷都没用,告诉你们,想……”
看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这个汉子才发现进来的两个人,愤愤不平地把手中东西往桌上一甩,指着陈耀骂道:“我说过了,我不来,你用尽一切手段把我调到燕京。这也就罢了,你们竟然让我干这种活,!我告诉你们,再逼我,我一把火把这印刷室给烧得一干二净!”
陈耀被骂得一怔,问道:“怎么回事,印不出来?不可能啊!”
“印不出来?我十岁的时候印这些东西都已经易如反掌,现在你怀疑我印不出来?陈部长,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明天就把我回去,否则我就去找我们部长,找国相、找国主告你!”
韩霸抡起拳头就准备对着那汉子脑门砸过去,陈耀赶紧扯住他,露出一丝苦笑。
此人程解,可以算是大权国内第一印刷高手,甚至可以说,在印刷技术的掌握与应用上,当今天下再无人能出其左右。
被郭守敬极为看重的程解,真要被韩霸给揍了,自己回去后,可有的麻烦。
起码以后想找郭守敬借人,便基本不可能了。
陈耀笑着说道:“程工啊,你先别生气,好歹让我知道下怎么回事吧?”
程解怒气冲冲说道:“自己去看!”
说着一屁股坐下,双臂抱胸,抬眼看向黑乎乎的房顶。
边上一位中看男子,把散落在桌上的几张纸钞摆正,对着陈耀说道:“老大,你过来看看。”
这几张纸钞,都是中统钞。
其中一张纸质坚韧,印刷精美,色彩鲜明,连小字都看得非常清楚。
而其余几张钞票与之相比,无论是纸质还是图文,质量都相差极大。
“你觉得,这些中统钞中,哪些是假的?”
韩霸指着几张质地下陈的钞票说道:“当然是这几张,我这外行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那你们觉得,哪张会是咱们印出来的?”
陈耀看着气鼓鼓坐在一旁的程解,拎起那张好钞,抖出一串啪啪的脆响,说道:“是这一张吧?”
“没错,这张是程工指导之下,咱们印出来的中统钞。而那几张质量较差的中统钞,其中有一张是元国官府监制的真钞,其他的则是燕京城中地下印刷厂印出来的……”
“怎么可能,这张质量最好的,却是假钞?”韩霸一脸不解。
“先从纸张来说——”那中年男子拎起两张纸钞,轻轻一抖,说道:“宋国的楮币,用的是产于四川的楮纸。元国最早一批中统钞,用的是桑穰,即桑树内第二层皮为材料做的纸。但是中统钞加大发行量之后,桑穰不够用,现在用的是榆树皮。
咱们印钞用的纸还是桑穰,因此纸张质量便已经超过现在的中统钞。
其次是油墨。咱们用的是特调油墨,无论是附着力还是清晰度,远远超过市面上所有的中统钞。
然后关键的是雕版。
这些中统钞用的版肯定是木质雕版,而程工用的是大权国内最先进的铜版技术……”
“那是我的专利技术!”程解在边上,昂然说道。
“呃,是的……所以,咱们印的纸钞,从各个方面来说,就是,就是……”
“质量,太好了?”
“是的!”
“你看纸钞上的这些防伪凸痕,咱们的纸钞手感明显,其他的摸了几次后,便没了……”
陈耀挠着头,这个结果,是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想用假钞,冲击中统钞市场,结果发现做出来的假钞,比真钞质量还好。
这似乎有些没地儿说理去。
“好的都能做,差的怎么就做甚?你在燕京城随便一抓,就是一堆做这种烂东西的人。行了,安排一下,我明天就回去!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程解愈加愤怒。
中年男子瞥了程解一眼,拉着陈耀的袖子,来到隔壁一间小屋子,掩上了屋门。
“老大,我觉得吧,这事,咱们其实没必要做下去。”
“怎么说?”
“程工脾气硬,是有硬的道理。大权国科技部出来的人,对于技术要求向来极严,每个人从骨子里都养出这个毛病。就比如这印刷品,常规的书籍,他们的要求偏差不得超过百分十。若是华夏纸币的印刷,对位色彩等各项指标偏差,是必须要控制在百分一的范围之内。
让程工来负责这种事,对他来说,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陈耀点了点头,“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原以为做假钞是件很困难的事,因此把最好的技工调来,没想到弄巧成拙了。那你觉得,是再换个人过来?”
此人姓任,是缉侦局在燕京的负责人,在这件事上,他的意见举足轻重。
“咱们当时推动这个计划,主要的目的,是利用假钞扰乱中统钞的市场。但这件事,其实早有人走在咱们前面了,甚至做得比咱们还好。
刚才看到的那些纸钞,大多是最近流行于市面上的假钞。质量,显然比咱们做的,更像一些……”
这样的啊……
两个人相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