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寒,素生虽然不像青芽那样抗冻,但绝对算是脱胎换骨了。
在孤山时每逢初冬,他必定会感染风寒,然后一整个冬季都在暖炉旁闻着连翘和甘草的味道度过,今年连个喷嚏都不曾打过。
提前跟沐荷说过去欧阳山庄的事,有崔尚锦陪同,沐荷倒也不担心,就让他们一同去见世面。
素生不知这欧阳山庄的所在,路过结了一层薄冰的乌溪时才想起询问这次的去处。
崔尚锦欣喜地跟素生解释欧阳山庄就在这孤山之上,他对周围的景色也很是熟悉,虽然在敬禅寺的时日根本比不得素生,但几年前在这山上住了一段时间,伙食上熬不住没有荤腥,经常偷偷跑下来烤鱼吃,拿寺里发的大棍子一闷一条,对于这条喂养了他好几天的乌溪自然熟悉。
刚问完,马车就沿蜿蜒的山路向上驶去,素生一下子确定就是去敬禅寺,因为这条路只通往山上的敬禅寺。
时隔半年要回到老地方,素生从怀里掏出那串暗红的念珠,紧紧握在手里。
放下帘子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住了,崔尚锦在外面喊他们下去。
素生一下车才发现原本敬禅寺坐落的地方,换成了一处宏伟的庄园。
之前那棵老菩提树已被拔除,当年素生倚靠的地方立着一块大石碑,上面印着朱色大字:欧阳山庄。
现在庄门大开,很多穿着华服手背上却印着奴隶二字的男子恭敬地站在门两侧,为客人引路。
崔尚锦正与几个蓄着胡子的人交谈甚欢,那就是他要等的老友。
后来拿着折扇的怪男人过来搭讪,他们互换了帖子,招呼了门口的奴隶过来,让那奴隶将几辆马车牵走,然后就与崔尚锦等人勾肩搭背地入庄去了。
素生与少主对视一眼,带着迷惑随在崔尚锦身后一起走进去,悄声谈论了一下折扇怪人,冬天还拿扇子,荒诞无稽,故作斯文。
跨入门内,一面巨大的迎客墙挡住了庄内细景。
来的宾客各选择自己喜欢的小径,今日这山庄也是张灯结彩,异常热闹。
折扇怪人说他在认路方面颇有天赋,走在前面带他们一行绕过墙,进入一片假山之中。
已入冬,那山下的乌溪都结了薄冰,这山上温度本该更冷,可进入假山丛中顿觉脚底升起暖意。
之前素生住在孤山上也未曾知道这山上还有温泉,可现在这假山缝隙里流淌的活水却是冒着热气。
弯弯曲曲在这幽径里走了一会儿,额头热出了汗珠,方才那带折扇的人潇洒地展开扇子,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素生,素生方知他听到了刚才他与青芽的窃窃私语。
他云淡风轻地挥了两下,在这狭窄的过道里竟源源不断地刮来凉风,夹带着一丝薄荷香,吹得人甚是舒服。
虽然是小把戏,但足以让几个后生心中生畏,心服口服。
小路两侧的石台上隔位摆放着精致的白瓷鱼缸,折扇怪人拨弄的这阵微风恰好让水面泛起涟漪,素生与青芽满心陷入对折扇怪人的无限崇拜里。
少主细细瞧过,这白瓷是出自江南清窑,通体晶莹剔透,圆壁上印有独特的烧冶釉纹,是千金难求之物。
这清窑每年只产七只瓷器,烧制何物全凭窑主心情,但从无失败之品。从清窑打响名气到现在也有五十年了,每一件问世都能在瓷器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清窑这惊天动地的作风不符其名。
本就是人间佳品,再加上物以稀为贵,寻常人更是难得一见。
少主数了一下,这假山窄道两侧各摆三个,正前方还有一个稍大的鼎状白瓷,刚好是七个。
若是爱瓷之人见了今日之景,怕是要歆羡缸中锦鲤。
少主暗叹这欧阳羽定是跟清窑窑主关系匪浅。
虽然看似鼎状白瓷已是假山窄道的尽头,但愚笨者也知尽头处自有乾坤。
走近后发现这瓷鼎里养了些色彩斑斓的小鱼,杂乱缤纷的重彩与这通透的白瓷相映成趣,几个后生的目光多被这景象吸引。
听到崔尚锦的招呼,才看到大人们已经跟随折扇怪人穿过瓷鼎后面的圆形拱门走出去了。
三人急忙跟上,刚出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场地中央比武擂台已搭建好,不远处梨木太师椅一字排开。
已经有很多侠客在场地上试练,太师椅后方也圈出几块八卦阵地用于热身。
场地上的人,皆甩掉冬衣,干劲十足。
侠客们使用什么兵器的都有,他们试练的身姿就英勇不凡,素生挑花了眼,实难决定跟谁学艺。
折扇怪人去前面问路,只稍作停留,便带他们绕到武场后面。
想不到柳暗花明之后仍然别有洞天,武场后面竟是一处处精致的小院落,皆为木制屋舍,外观上并无大异,许是园中所栽树木有所不同,但这光秃时节,也无区分。
折扇怪人说庭院小扉上还挂着木铃的就是尚未住人的,一行人找了一圈,就只剩下一处庭院可住了,好在院落虽小住下七八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江湖人向来不拘小节,大家就与折扇怪人一起住在这个院落里。
因临行前常之行嘱咐崔尚锦务必监督素生练剑,所以吃过山庄小奴送到房里的饭菜,素生就被崔尚锦就到庭院里拿着树枝开始温习旧招式。
之前在家时不觉得练剑有什么难为情的,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不像样的树枝在陌生侠客面前,就有些踯躅,动作不免变得忸怩。
素生马马虎虎比划完所学的十招,长舒一口气,却被折扇怪人无情地拆穿。
崔尚锦听了他添油加醋的评价,就命他从第一招起重练,直到他点头为止。
这崔尚锦严厉起来令人生畏,少主因为之前的较量也未敢给素生求情,心里暗恨那折扇怪人多管闲事。
素生以光秃的老柳树为靶,上下翻飞地将那些招式从头到尾练了二十几遍,崔尚锦仍未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