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帆艰难地睁开一只眼,还是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牢。
双腿在泠冽的水潭里泡了两天两夜已经没有知觉,挣扎着忘却眼皮上的伤,忍痛睁开被血痂糊住的左眼,朦胧地看到胸口的鞭痕和烙印。
心里暗骂:老子的澡白洗了。
两天前,常帆在红绡阁厢房里泡澡,突然就闯进来一群黑衣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带到了这个地牢里。
以前常之行经常训练他脱险的技能,可是平时他负责跑腿也没什么敌人,就没当回事。
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进来审问,常帆尝试回忆起金蝉脱壳的方法,可是双手被铁链绑在木桩上,实在没有一点松隙。
而且正当他准备想其他方法的时候,木桩开始转动,每转一圈头都会被浸在水潭里,根本顾不得思考。
大约转了二十圈,木桩停住了。
看见地牢口敞开了一个缝,有一个女的进来。
仔细看看,蒙了个绣着鹿角的白色面纱,眼睛很漂亮,身姿也颇为曼妙。
背后是外面世界的阳光,她就这样款款走来,有一瞬常帆觉得是他的真命天女来拯救他了。
可是,接下来常帆就领略到了所谓的天女其实个狠心的女魔头。
胸口的这些伤痕都是拜她所赐,地牢的小卒称女魔头为少主,原来是妖道的人,难道这清虚道长这个老妖精还生了个闺女?
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摸到江南,那之前以为他们被引诱到朱雀大街其实是瞒天过海的障眼法?
女魔头倒是一句话不说,冷漠的让常帆都觉得可怕,打累了就把鞭子扔给那些小卒。
听小卒的意思他们想从他嘴里知道翰林组织的主人在哪里,暂时不会要常帆的命,所以他还有一段时间留给他们救援,但也意味着这段时间要忍受非人的折磨。
关键问题是常帆突然被抓走,没有人知道。常帆自己想了一下好像风苔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期望伙计们能意识到什么,通知江竹。
最近长安的事情皆交给少主处理,崔尚锦又带着素生青芽在山庄里逍遥快活,常之行难得清闲,就想带沐荷跟崔老夫人回江南。
他写的信被送到锦绣布庄,也是崔尚锦在江南时设的一个联络点。
常帆虽然常来布庄,但也就是例行公事,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坐不住了。
这两天,店里的伙计只当他跟往常一样采风观貌去了,信就一直被放在柜上。
半月前,常帆为省事把风苔送去了德义武馆,并让他拜了师父,令风苔寄住在那里半年。
武馆里加上师父十三岁的女儿年龄相仿的总共九人,其他七个少年跟着师父五年了,早就打成一片。
小师妹呢,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跟自己一样的身高却非要抬着头说话,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的。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给他爹抬酒缸的活也都交到了风苔身上。
风苔勉强学到现在,小师妹的刁蛮任性真让他抓狂。
经过对比,还是自家的风绒比较乖巧,不知道她跟外祖母在长安好不好。
跟常帆这个陌生人相处了半年多,好不容易熟识了,这个来自长安的伯伯为了行动自由,却把风苔送来武馆。
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跟这群陌生人相处,还被排挤,风苔感觉坚持下去也没心思学武了,而且对外祖母她们的想念加速侵蚀自己,只想快去找常帆,让他问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天趁着师父不在,风苔东西没收就直接走人了。
回想到常帆平时一天至少去一次的地方,风苔奔着锦绣布庄就去了。
显然扑了个空,伙计告诉风苔他这两天没有过来,长安来的信也一直放在这。
风苔一听信是长安来的,就一把抢过来,虽然信封上写着“常帆亲启“,但是也抑制不住他急切的心。
信是常之行署名的,里面说他们要到江南来,还说,对自己甚是挂念。
“原来,我不是被遗忘的孩子。”被幸福的感觉和对爹娘的期待给笼罩了,风苔哪还顾得上去想常帆的事,开始反应到的不正常也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
如果常帆早知如此,打死也不会把风苔送去武馆图自己清闲了。
为了不让常帆这么快死掉,女魔头派人给常帆强制灌食。
虽然一日一餐,但这种打扰让常帆保持清醒的痛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不过这种硬手段对他来说根本不奏效,翰林组织多的是常帆这样四十多岁没成家的怪家伙,无牵无挂还能输给严刑逼供?
熬了两天,女魔头再次出现。
“我找了个来陪你的,你看满意吗?”这是女魔头第一次开口说话,不过常帆顾不得注意她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力量,因为她绑来了风苔!
“臭娘们,你抓我侄子干什么?”
女魔头并不搭理他,而是示意他们把风苔绑在对面的木桩上,举起一桶水浇在风苔的头上。
在这冷水刺激下,风苔清醒过来,抬起头看到绑在对面木桩上的常帆,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常帆,这事是你惹的?”
“嘘。”
“你也知情,是吗?”
风苔感觉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很不真实,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无法专注。
“是吗?你都知道些什么,说给我听吧。”
“我......”
“风苔!”常之行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原来是摄魂术。
大概因为知道这东西对常帆没什么用,所以女魔头才把风苔抓来。
“有什么事冲我来啊!”
女魔头隔着面纱蔑笑,没有任何回答转身走出地牢,对守在外面的琉璃说:“老的那个不用管了,饭也不用再送了。你带上那个少年随我撤离,我们,后天启程回长安。”
“小姐,您不找江公子了?”
女魔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琉璃才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自从十五年前江公子不告而别,小姐就性情大变,就连从小跟在她身边服侍的琉璃也怕她了。
琉璃叫了几个人陪着,去地牢里给风苔解开绳子:“你叫什么名字?”
风苔一脸困惑,看了常帆一眼准备寻求意见,结果常帆一直盯着琉璃。
眼都不舍得眨。
“我叫常风苔。”
这句话倒是把常帆的注意力成功吸引了过来,自从来到江南他就直呼自己的姓名,虽然平时跟青芽也不讲究这个,但好歹能感受到青芽的尊重,跟风苔的疏远绝不能相提并论。
如今这小子终于承认自己姓常了,什么时候想通的?
“风苔,跟我走吧。”今年刚好三十岁的琉璃过来牵起风苔的手,很温柔。
“那我怎么办?风苔,你小子就这么开心地跟别人走了!”
出了地牢,风苔问:“带我去哪?”
“长安。不过两天后才动身。”
长安,对风苔来说是最有魅力的两个字。
本来还纳闷琉璃为什么敢给自己松绑,还牵着手走,现在回头看看跟在两人后面的几个彪形大汉,总算知道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好好享受这次长安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