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知两人出的什么幺蛾子,只管配合。
按照素生的提醒,没好气地推了西肃几把,等她前脚刚迈出江家,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人生地不熟的,西肃抱着沉重的竖琴只身一人站在紧闭的江家门前,这里聚集了好多陌生的面孔对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西肃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
相遇乌溪,缘分匪浅,来江南又是一路同行,互相照顾。
“难道干娘也不管我了吗?”
这家人变脸可真快,想起临行前舞阳姑姑嘱咐她人心难测,不禁苦笑两声,在乌溪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能应付一切,现在被赶出来才感受到世态炎凉。
西肃无暇去想素生和青芽的表现,眼前全是那个少主冷漠关门的样子,跟昨晚判若两人,西肃责怪自己对这么粗鲁的人一见倾心。
旁边的人越聚越多,西肃讨厌这种场面,讨厌眼睛酸涩的感觉,一刻也不能停留了,她把拖不动的竖琴一把推向人群,转身跑掉。
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眼泪打转,也是第一次发脾气。
姑姑说无论多么难受都不要在人前哭泣,因为所有的耳朵都会嘲笑你的软弱。
跑到筋疲力竭,西肃背靠墙角用袖子把流了一半的泪擦干。
“嗯,本来也是萍水相逢,他们不照顾我也没什么错。”把这话重复讲给自己听了五六遍,还真的没有难受的感觉了。
西肃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假装是舞阳姑姑在身边,学着她平时夸赞自己的样子:“西肃果然不一般呀。”
有嘴还怕问不到路吗,想起船队留给自己的字条,西肃终于找回点笑容,但立刻慌乱起来,包袱呢?
她努力回想,难道在江家大门前负起把竖琴丢掉的时候把包袱也扔在地上了?
西肃赶紧寻着原路回去,幸好不是路痴,而且记忆力异于常人,尽管刚才只顾闷头伤心,没有注意周围的瓦舍府宅,但就是低头看了一路的路面也被她清晰地记了下来。
按记忆中的排序,石板路的附苔程度,石头的纹路裂痕,一步步还原,就这样一路低着头研究路面直到看到昨晚少主拥抱沐荷时碰到地上的那盒胭脂痕。
江家门口的地上没有包袱,也没有竖琴。
西肃觉得应该是被看热闹的那些人捡走了,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家依然大门紧闭,是怕自己回来麻烦吧……
可是,没有了字条,她该怎么办?
西肃心烦意乱,在陌生的大街上走走停停,被行人撞来撞去,最后摔在了草车上,粘得一身草絮,很是狼狈。
那推车的老头儿见她心神恍惚,上前询问。
“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西肃只是无力地摆着手,细细的手腕上绑着的一串金铃叮当作响。
老头儿依然推上草车跟在六神无主的西肃后边,跟着跟着就走到了僻静的小巷里,巷子的尽头蹲着几个乞丐在分抢来的钱袋。
西肃没看到他们还是继续往前走,老头儿着急了扔下草车赶紧追上去想把她拉回来。
这一拉扯惊动了正在分赃的乞丐,他们一看只有一老一小,就大步堵了上来让两人交出身上的钱财。
老头儿把西肃拉到身后,掏出几个铜板,毫不犹豫递给了他们。
“天没亮我就起来帮人拉干草,从雇主那得了这些铜板,全给你们。”
乞丐看这拉草车的爷孙俩也没什么可压榨的,准备放他们离开。
结果西肃转身时手上的金铃晃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个脏手伸过来就要抢。
老头儿眼疾手快推开西肃让她快去叫人,这一举动惹怒了乞丐,他们一拥而上把老头儿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西肃这才看明白怎么回事,一腔怒火正没处发呢,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就打个落花流水。
西肃踩着草车一跃而起,像从天而降的仙子一个旋身,落脚在那群人的胸口,几个乞丐被踹出好远,重重地摔在巷子里,尝试了几下都爬不起来。
“不经打。”西肃扶惊呆的老头儿起来靠在墙上,自己朝地上那群恶人走过去:“离开我的视线!”
几个人被吓得不轻,听到女侠的命令很想快逃走,奈何浑身像散架了一样站也站不起,看着他们不配合的样子西肃以为他们赖着不走,生气地狠狠补了几脚,弯腰从地上捡起散落的铜板还给老头儿。
“谢谢您。让我送您回家吧。”
老头儿像是被这姑娘吓坏了,点头如捣蒜。
西肃以为老头儿是被打伤了,打算帮他推着草车。
结果费了好大力气端起车杠却根本控制不了草车的方向,只能无奈地放下。
西肃寻着热闹声走到大街上,推开前面围着的一圈人,叫停了正在街头卖艺的青年男女,招呼了那个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倒立的男人过来。
“大哥,帮我个忙吧。”说完就解下手上金丝带串起的金铃铛送给了端着锣盘收钱的那个女人。
就这样,人群散了。
青年男女收了摊子寄存在旁边的客栈里,就帮西肃推起草车跟着她送老头回家。
过了一个石拱桥,青年见老头儿行动吃力,就劝他坐到了草车上一并拉着。
西肃问老头儿:“我以为乞丐沿街乞讨,都是些为生活所迫吃不上饭的可怜人,您的铜板我也以为是施舍给他们的,怎么他们不感恩却一脸凶狠,动手打人呢?”
青年男女一听这姑娘竟不知这一带乞丐的丑恶嘴脸,看来对这些寻常的事情都未曾接触,什么都不懂,两人本想帮忙告诫西肃人分善恶,又不知怎样开口,就跟西肃一起等着老头儿的回答。
“我一把年纪没有技艺,也知靠体力活谋生,这对小夫妻呢有才艺傍身就漂泊在异乡靠卖艺谋生,还有你,跟我虽然素昧平生但知恩图报,我们几个算是善。那些乞丐不自食其力,颓废不堪,而且欺凌老弱,他们就是恶。”
这样的解释西肃很接受,如此说来那些乞丐明明身有余力,却期待不劳而获,确实不值得同情。
再看一眼青年男女,竟也是样貌标致,透着恩爱。
“原来你俩是夫妻呀。”西肃恍然大悟,开始竟没注意到这些。
两人面有羞色,但也略显慌张,很想知道老头儿如何看出他们是异乡人。
正欲开口询问,就到了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前,老头儿从草车上跳下来,动作干净利落让三人目瞪口呆。
老头儿打开了虚掩的柴扉,请大家进去院子里坐。
西肃找了块大石头蹲着,那夫妻俩则随意地坐在草车扶手上。
老头从屋里端出几杯水请他们润口。
这瓷杯虽然旧了但洗得很干净,就像这简单的小院,每一处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就连西肃蹲的这块石头也是精心打磨过,擦得干干净净。
中午老头儿留大家在院里吃了饭,圆圆的石桌上竟摆了近十道菜,虽是些家常菜但西肃吃得饶有兴致。
也许这就是自食其力,尽己所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