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家没有多余的地方收留西肃,这样简陋的环境也不准备让她留下吃苦。
西肃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留宿的地方,就跟着卖艺的两人回到他们常住的那家客栈。
夫妻俩将西肃赠予的金铃铛拿去当铺,用其中一颗换了些银子,帮西肃在客栈订了上好的房间,而他们自己住的是客栈里最便宜的后院小房。
两人在这边混了一年多,一直是住在这个客栈,跟掌柜也熟识了。
对于西肃那间,掌柜并没有收取很多的房钱,一颗金铃铛换来的银两交了五天的租金还剩下好多,足够两人给自己交半年的房钱了。
那妻子把金铃重新串起来,用精妙的针线活把它恢复原样,除了少了一颗铃铛,并不影响外观。
她跟她丈夫一起把金铃还给了西肃。
“你们帮了我,这不是你们应得的吗?”
“如果送老头儿回家算帮忙的话,我们也取了你一颗铃铛。这种报酬已经很丰厚了,剩下的这些我们再收下就不叫自食其力了。”
听到丈夫说出这些话,那妻子欣慰地笑了,两人私奔到江南,靠卖艺谋生虽然辛苦,但总算活得踏实。
这姑娘是个贵人,在他们生意不景气的时候这金铃铛帮他们缓了一口气。
看到他们四目相对的默契,西肃突然好羡慕。
招呼他们坐下后,互相认识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是为了逃开父母安排的婚姻从长安来到这的,大家都不喜欢拐弯抹角,就毫无芥蒂地自报家门。
“我叫西肃,也是从北方来的。”
“莫翁。”
“鹿尊雅。”
“若不是你们亲口说是长安来的,我还真不能辨别你们的口音。”
那青年得意一笑,跟西肃说他们到江南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学会了南方口音,上午虽被老头儿听出来了,但瞒过外地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西肃看他们讲话率真,就实话告诉他们自己丢了姑姑安排的地址,只能等人来找她。
三个人喝着客栈掌柜送的江南茶,聊得起兴。
想到早上的事,西肃向夫妻俩提起了她心里的疑问:“如果一个人他前一天晚上还对你很好,次日天一亮就突然翻脸还把你赶走,这讲得通吗?”
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不觉涨红了脸,是自己理解错了吗?
这姑娘这么单纯,竟是被男人欺骗抛弃了。
莫翁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那就是个朝三暮四的负心汉,一点担当没有,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西肃暗自在心里记下这些形容词,原来那个少主的行为就叫朝三暮四,负心汉,丢脸。
妻子鹿尊雅绕到西肃这边,搂着她的肩膀:“都过去了,天底下好人还是多的。振作起来,你还年轻,长得又好看,不要为那一个坏人毁了自己。”
西肃从没听过这些话,虽觉得不太对但却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对了,西肃妹子,你还找得到那个人吗?我们三个埋伏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把他暴揍一顿解解气怎么样?”
他妻子也眼睛闪光,好像很赞同的样子,西肃失了判断,少主一前一后的态度让她心凉,可是暴打一顿……
还是算了吧,西肃赶紧摆手拒绝,毕竟连素生他们认识了这么久都靠不住,又怎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只认识不到一天的少主身上呢?
西肃心想这个少主真倒霉,自己一难过就恨他。
其实夫妻俩也就是想逗西肃妹子开心,他们也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在这异乡安分守己也很重要,毕竟他们也要时刻提防家里派人找过来。
现在看来西肃果然也不是惹事的人,就问了一下她接下来的打算。
西肃仔细考虑了一下,反正那船队提前到了,姑姑又说江南她的人挺多,戴上姑姑给的信物多在街上晃一晃,总能被她的人找到吧。
“明天开始我跟你们一起在大街上卖艺吧。”
“啊?别胡闹了,一看你就没吃过苦,这稚气未脱的样子,明显江湖经验不足。别让大家担心了……”
说着说着莫翁很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她又何尝不是富家小姐,却心甘情愿为了自己跑到外面吃苦。
其实,鹿尊雅的曾祖父是鹿凝的祖父收养的一个义子,像这种关系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的后代被鹿凝安排在各地做些不起眼的小官,鹿尊雅的父亲则被鹿凝安排在长安。
因为素生兴起万民请命,令百官施压,所以选秀又重新恢复。
因为这次选秀的官员严格审查,必须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鹿凝无法安排之前培养的那些孤女,只好从家族里下手。
虽然莫翁带尊雅逃跑的初衷是为了打消她的姨娘让她入宫做妃子的念头,可这一跑她继母只能把她自己的女儿送进宫,肯定恨透了尊雅,不然也不会派人到处寻找。
莫翁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为了爱情的自由放弃一切,真的对吗?
“我呀,一时想不起家在哪了,所以才跟你们去卖艺啊,这样他们就更容易找到我不是吗?”西肃也想试一下什么叫自食其力。
夫妻俩从各自的回忆中清醒,暂时答应了西肃:“我平时在街上就是舞刀弄枪,尊雅负责敲锣招揽观众,你准备表演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啊。我可以跟你对打,这样估计更有看头。不过,你放心,我们点到为止。”西肃回想起早上打那群凶神恶煞的乞丐都毫不费力,不知莫翁大哥武功如何,要是不提醒伤到他就不妙了。
听客栈掌柜说今天晚上巡抚在城北墨砚坛上给小女儿办满月酒,邀请了全城百姓。
巡抚喜欢女儿,前些年两个公子没有一个受过这种宠爱。
墨砚坛那里准备了一天一夜的流水席,这两天一直在招揽表演的戏班子,赏金丰厚。
掌柜一直劝夫妻两人去试试运气,可他们觉得自己的才艺拿不出手。
西肃听掌柜说表演得好巡抚会许诺一个请求。
对外地来的夫妻俩来说,男的年纪轻轻有武功有才华,把握机会向巡抚求个衙门的正经差事才是正道。
西肃也看出他们在街头卖艺,不知道浪费多少青春才能积攒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虽说早上看到老头儿住在简陋的小院落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换作这么年轻的人就觉得有点可惜。
西肃把鹿尊雅悄悄拉到一边,把掌柜讲的道理又跟她复述了一遍,成效不大。
她大概知道了尊雅的性格,嫁夫随夫,没有自己的打算,只好换个方式讲:“如果有更轻松的方式为什么不能去试试呢?而且那也是自食其力啊。你们就甘心过这样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生活?如果以后你们也有了孩子,是不是连最简陋的满月酒都办不了?”
西肃拉起她那双纤细的手,还能看出指尖的陈茧,这一定是之前在长安练琴留下的,像自己手指上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