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她?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魏菁有些诧异的望向胖虎,以期能够得到他的回应,反观胖虎则是一脸戚戚之色,几次想要张口却又生生忍住。
见胖虎似有难言之隐,魏菁也不多做纠缠,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老李头与那红衣女人的身上。
“大…大师,您别吓我。”
听罢老李头一番“红鸾宫入疾厄宫”的说辞后,红衣女再不复刚刚淡定的神色,浓妆艳抹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从红衣女的微表情和一些细枝末节中看出一丝端倪的,就好比如今的红衣女虽然已经落入老李头的圈套,但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老李头的鬼话。
“哎,施主啊,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李头神情微肃的正了正头上乌漆嘛黑,已经快要擀毡的逍遥巾,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红衣女犹豫点头,将脑袋凑了过去,老李头则是单手竖起,遮挡在二人嘴边,嘴唇翕动间不知说了些什么。
魏菁虽然听不到老李头跟红衣女说了些什么,但还是能从红衣女愈发震惊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丝异样。
‘难道这个老李头有真本事?’
少年站在不远处,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摩挲着下巴,一旁的胖虎则是神色恍惚的紧盯着那女人,这个动作差不多已经保持了几分钟之久。
俄顷,魏菁还没琢磨出老李头到底对那女人说了些什么,红衣女便已经千恩万谢的从老李头手中接过个小小的黄色三角符包,并顺势掏出三张红登登的百元大钞来。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拒绝。”
一番千恩万谢后红衣女走了,来时忧心忡忡,走时却步履轻盈带着股卸下心中大石的轻快劲儿,属实怪哉。
不知过了多久。
“喂,喂,醒神了?”
魏菁不断拍打着胖虎的胖脸,直到他醒过神来这才停下动作,略带关切的问道: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从刚才看到那女人开始就有些不对劲,熟人?”
“没…没有,大哥我没事,老李头呢?刚刚不还搁这呢么?”
胖虎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要转移话题。
魏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未拆穿胖虎的小把戏,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也没兴趣探究胖虎的八卦,见胖虎清醒过来,他便也没了继续询问下去的兴趣,而是指了指远处有些模糊的黑点,轻声道:
“走了有两分钟左右了,咱们跟上他。”
“谁?”
胖虎一脸懵逼。
“老李头。”
“啊?”
“啊什么啊,再不跟上一会人都没影了。”
……
老李头今天挺高兴,刚一出摊就能收摊的快乐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
一阵微风拂过,将老李头手中写着“知天文地理辩蜘蛛蚂蚁”的黄色幢幡吹得猎猎作响,老李头却毫不在意,他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就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至于他刚刚到底跟那红衣女人说了些什么…
呵呵,无非是些你最近命犯桃花巴拉巴拉,是不是总有男人在你身边说些花言巧语巴拉巴拉,你一定要坚定心神是非明辨,耳根子千万不能软巴拉巴拉。
还有就是多注意妇科疾病之类的套话。
还有最后交给女人的那个黄色符包,当时他对红衣女人说的是带上这个老君庙求来的符包之后能够驱邪辟异,逢凶化吉。
但真实情况嘛…
符包肯定是真符包,那可是他起早贪黑天不亮就跑到小商品批发市场掏出自己的血汗钱,以一毛钱一个的高价买来的‘真家伙’。
老李头生怕这一毛钱一个的符包不够压称,他甚至在里面添加了少量的艾草跟香烛灰。
小小的符包,大大的能量,不光能驱蚊防虫,还能灭菌消毒。
“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数我不发愁,逢人不说真心话,全凭三寸烂舌头,马屁拍得他腿抽筋,老虎嘴上揩点油,东南西北混饭吃,坑蒙拐骗最拿手。”
老李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哼哼唧唧的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歪歌,不一会就拐入一条阴暗小巷,浑然不知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坠上了两条尾巴。
“大哥,这能行么?”
胖虎圪蹴在一个小土坡后,有些紧张的看向同样蹲在他身旁的少年。
“别废话,盯紧了,他去哪你去哪,等我回来咱们再做计较,随时保持电话联系。”
说完这番话后魏菁便起身离开,独留苦着一张脸的胖虎留在原地盯梢。
不提胖虎如何盯梢,单说独自一人离开的魏菁。
少年此时正动作迅捷的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目光时不时飞快扫过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各色店铺。
不知过了多久,魏菁终于找到一家符合自己要求的店铺。
“玲玲广告打印。”
顾名思义,这是一家广告打印店,仔细观察片刻,魏菁走入店铺,没等店长说些什么,他便口齿清晰,语气急切的快速说道:
“你们这有锦旗么?”
……
“怎么样,有什么异常么?”
胖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见来人是魏菁他这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打量起自家大哥来。
魏菁还是那个魏菁,棒球帽,口罩,就连衣服上都没有一丝褶皱,但他手中却拎着两样东西。
一面写着“一卦知天意,两语解人生”的锦旗跟…
两颗比他脑袋还要大的西瓜。
胖虎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大手中的东西,先不提这面意义不明的锦旗到底有什么用处,单说那两颗西瓜吧。
也不知道自家老大是有多喜欢西瓜,人家给领导送礼不是茅台就是冬虫软中就是商超储蓄卡跟厚信封,最次那也得是芙蓉王跟二十年吧?
自家老大倒好,每次拎着两大西瓜就去了,关键姓张的校长跟姓孙的台长每次还一脸乐呵,知道的魏菁送了两西瓜,不知道的还以为魏菁送了两金西瓜呢。
“看清老李头住哪了么?”
“看…看清了。”
吃力的接过自家老大手里的大西瓜,胖虎磕磕巴巴的说道。
“带路。”
胖虎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劝阻,但当他看到魏菁那张严肃的面孔时却又打了退堂鼓。
好家伙,老大玩的够花啊,不光尾随,还要…
虽说有千般不愿,但身为吃皇粮的正规军,哪怕魏菁要上刀山下火海,胖虎这个保镖大队长也得兜着。
“大哥,先说好,咱都是守法公民,可不能做犯法的事。”
胖虎碎碎念着。
“闭嘴。”
“好嘞。”
并没有理会胖虎的插科打诨,魏菁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不断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如果刚刚那条街可以用繁华来形容的话,那老李头居住的这条巷子就只能说是简陋了。
四处可见的低矮老旧平房,斑驳的石灰墙上写满了“老中医”“不孕不育”“重金求子”的骗人小广告,肮脏的街道上污水肆意流淌,家家户户的垃圾堆在一个半封闭的巨大凹槽中,许是夏天的缘故,又或是垃圾车已经有好些天没来的缘故,哪怕隔着老远二人都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味道。
05年的太原并未经历后世的旧城改建与大拆迁,这也就代表着像老李头所居住的这条巷子,也就是所谓的城市牛皮癣还有很多,不光太原,这也是当时华夏绝大多数城市的面临的窘状。
胖虎嫌弃的捂着口鼻,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魏菁同样皱着眉,不过许是因为带着口罩的缘故,他的情况要比胖虎好得多,最起码口罩遮挡了绝大多数的异味。
“笃笃笃…”
老旧的木门被敲响,胖虎与魏菁二人就这样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
“谁啊?”
房门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正是老李头无疑。
胖虎刚想开口,魏菁便挥手制止了他,只见少年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间语气蓦的一变。
“是我啊老神仙,您可真是铁口神算啊,您说我能考上清华北大,没想到我真考上北大了,真是太感激您了!这次来我是专程给您送锦旗的!”
魏菁的声音兴奋中带着一丝感激与激昂,哪还有原先的清冷出尘。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胖虎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魏菁,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他不到85的智商肯定是想不明白魏菁的用意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魏菁生出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跟在大哥身边这么久,我都快忘了大哥的本职工作了。
这难道就是顶流小生的职业素养么?
胖虎一眨不眨的盯着不光连声音,甚至就连眼神都变了的自家大哥,心中不由发出一声莫名的感慨。
“啥清华北大的?胡咧咧什么呢?”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一个窄窄的缝隙,已经换上一身普通装束的老李头站在门缝后警惕的看向门外的二人。
还未等老李头反应过来,魏菁便将手中的锦旗凑了上去。
老李头被魏菁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关上大门,便从门缝中看到了锦旗上那镶着金边的两行字。
“一卦知天意,两语解人生”
老李头登时就挪不开眼了,就连嘴边准备的问询之语都变成了“进来吧”三个字。
‘这就进来了?’
一路从摆放着自行车、锅碗瓢盆,成堆的折起来的纸箱子等一众杂物中穿行而过,胖虎都还没从头脑风暴中醒转过来。
通过一条狭窄的巷道,三人来到一间砖石堆砌而成的小屋前。
还未走进小屋,一阵震耳欲聋的犬吠声便响了起来。
那是一只被拴起来的白狗,学名中华田园犬,也就是所谓的土狗,京爷口中的串儿。
“嘘,闭嘴雪豹!”
老李头伸出手来作势要打,那只名叫雪豹的狗子也算乖巧,很快便明白了主人的用意,呜咽一声,安静下来。
“咳咳,寒舍简陋,两位小友见笑了。”
不得不说老李头这个职业神棍肚里还是有点墨水的,最起码咬文嚼字起来还算有些韵致。
可惜站在他身前的二人对他早有了解,不能说知根知底吧,最起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三人进屋,不一会老李头便端上一壶茶水。
“两位小友此来有何贵干啊?”
不知何时老李头已经再度换上了那身茅山道士的行头,不过这次他手中却没拿着那束撞幡,而是换了柄枣木浮尘。
这身不伦不类的行头没把胖虎整笑了,就连魏菁都差点没忍住,憋得异常辛苦。
但做戏做全套,为了自己的目的,该演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于是,魏菁便将刚刚那套说辞再度说了一遍。
无非是半年前魏菁找老李头算了一卦,老李头当时对魏菁的批言是文曲星下凡,吉,大吉。
大致意思就是:诶,放心吧,你就考吧,闭着眼考,清华北大任伱挑,保准你一考一个不吱声。
然后魏菁就中了。
魏菁这番话刚一说出口,老李头便愣了半晌,任凭他绞尽脑汁都不曾想起半年前有这么一位“客人”来。
见老李头一脸疑惑,魏菁便知道自己这番铺垫算是到位了,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就在老李头思忖着自己半年前到底有没有接待过这样一位文曲星下凡的客人时,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已经开始淅淅索索的翻找自己的钱包了。
老李头自然看到了魏菁这一举动,但当他看到魏菁从钱包中足足抽出十张百元大钞,随着哗啦哗啦一阵数钱的声音响起,刚刚还能保持镇定的老李头这次彻底蚌埠住了。
那双老眼瞪的跟个铜铃似的,看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样。
“大师,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务必不要拒绝。”
魏菁低下头颅,“虔诚”的递上手中的钞票。
“这…这怎么使得…”
老李头贪婪的望着这一幕,双手不自觉地靠拢上去,嘴里却还在不停的推脱着说“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说呢,老李头的表情就跟过年时亲戚要给你塞红包,你一边说不用了不用了,一边把口袋撑的笔直一个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