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顾瑾言沉默一瞬，歪头盯着自家弟弟的脸看。看啊看啊，没忍住对着那紧绷的脸蛋拧了一把。
顾慎行蓦地闪避，瞪起眼睛就要吃人：“你干什么！”
顾瑾言嘿嘿笑：“哎呀，安啦，我就是看我家弟弟太可爱吗！这么善良，这么心细的弟弟，怎么那些女人都不知道珍惜呢？嫁给顾慎行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啦。会被宠到天上去，估计睡觉都得笑醒！”
顾慎行微怔，遂即失笑，继续往前走，“神经！”
顾瑾言抱着弟弟的手臂紧了紧，靠在他肩膀上看他，轻声问：“阿行，咱们快做姐弟三十三年了。”
“恩。”
“即便做了三十三的姐弟，咱俩这做姐弟的也没能完全了解对方。不了解对方的小动作，不了解对方的微表情，更无法了解对方的心事。”
“……”
“所以阿行啊，你喜欢苏念吗？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该学会啰嗦些，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好的事需要分享，不好的事也需要分享……恩，不好的事应该是分担，更准确。”顾瑾言抬手捏住弟弟的下巴，轻笑起来：“别自己感动自己。既然做了，就要让她知道。让她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至少在她能完全了解你之前，你就多多利用上帝赐给你的这张嘴吧。”
司徒鹏听到动静开门，见到趴在顾慎行背上的顾瑾言，愣了一愣。
顾瑾言灿灿一笑，蹦下去，拽住仓皇要躲的司徒鹏就是一个炽热熊抱！
“鹏鹏！”
司徒鹏：“……”
“顾好呢？”顾慎行扔掉钥匙包，刚要换鞋，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司徒鹏手忙脚乱地挡下顾瑾言所有亲热动作后，腾出口气，“多晚了，早就睡了。”
话没说完，顾瑾言已经飞掉鞋冲进了顾好的卧室。
“小好！看看谁来啦！”
“……大姑……我好困……”
听着卧室隐隐传来的动静，司徒鹏嘴角微扬，弯下腰将顾瑾言飞掉的鞋捡起，放进鞋柜。
“这么晚，又跟老爷子吵架了？”
“恩。”顾慎行抓起钥匙包，转身往外走。
“嘿！你还出去？”
“苏念病了！”头也没回。
火急火燎。
他还以为苏念和苏晴儿这两个女人非要单独走，回家都摇摇晃晃是去喝酒了。
顾慎行疾疾走了几步，定不下心，改成了跑。
苏晴儿开门的时候鼻子冒了汗，拽住没换鞋就往里冲的顾慎行，忙小声道：“等等！念念刚有点困意！正要睡呢！”
顾慎行被拽住刚要变脸，听到苏晴儿的提醒后又收了回去。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谢谢。”
苏晴儿微诧，显然没成想有生之年竟然能从顾慎行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还是对自己说的。
“没什么大事。在医院已经做了治疗，就是吐得有点猛，刚才已经吃药了。”她解释说：“她现在肚子里没食儿，半夜醒了肯定得饿，我去超市买点面条，随时下了吃。”
“好。”
“哦还有！”苏晴儿下意识抓住要往里走的顾慎行，又马上放开，紧张到尅手。
顾慎行的心也一紧，“还有什么？”
“那个……那个顾慎行，你在医院时候对念念真是太凶了！”
顾慎行愣住。
苏晴儿深吸口气，表情颇为慷慨赴死，毅然决然，“就算心情不好也能解释说明，‘苏念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苏念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念念不是小孩子，你只要这么说了她就不会再问！所以为什么要用那么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呢？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心脏吃紧。
苏晴儿叹气，“……我这么说不是在责备……我就是想拜托你，至少在我回来之前，别再对念念吼了。她因为你在医院的状态，气得什么都不说……念念脾气也不好，飚上劲就不顾自己身体了所以……”
“去买面条吧。”
苏晴儿：“那你……”
“我照顾她。”
“好。”
苏晴儿小跑着走了，楼道里再也听不到脚步声。顾慎行换了鞋疾步去卧室，却一眼发现裹着毛毯挤在沙发里的那抹纤细身影。
眉头微皱。她怎么又躺沙发上了？
本来就不舒服，还蜷在那么点的地方，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暗暗吸气，轻手轻脚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眉头紧锁的女人。
他也犯过胃病，因为酗酒过度，又是洗胃又是灌药，又吐又拉，差点折腾死。
大抵是很不舒服，就算迷迷糊糊要睡着，还是浑身上下哪都不好受。
苏念按着肚子又缩了缩，把脑袋几乎扎到沙发里。
顾慎行一阵心绞痛，想着今儿接到苏念电话时候的硬冷态度，想着晚饭时候对她阴晴不定的脸，想着在医院因为她提及老三的事而突然火往上冒……
顾慎行，你他妈找把菜刀砍死自己得了。
倚着沙发坐下，他小心地把手放到她肩膀上，轻轻地，轻轻地拍着。
一下又一下。
“苏念……你难得给我打电话，我今天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里高兴坏了。”他声音极轻，比拍着苏念肩膀，哄她睡觉的动作还轻。“但那时我正面对一个我最讨厌的人，我不想让他察觉到你……”
“晚饭时候看到你我也很高兴，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但你好像见了我之后就不怎么高兴……我不想你见了我不高兴。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还有，你知道自己巧克力过敏，以后就别吃了。我今儿看到你挠脖子，我真想替你过敏了，让你抓我。”
“在医院……我因为老三的事吼你……你不会就因为这事气坏了胃吧？苏念，你对自己好点，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搞垮自己的。我更不行……至于老三的事……等你醒了，有时间我跟你说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像是夜的安神曲，随着月光倾泻，缓缓落进苏念耳畔。
又好像是一颗颗雪花凝成的珠子，清清凉凉的，沁入心底，将那颗因病痛而越发烦躁的胃不由分说地包裹。
为她降了温，哄她入梦。